薄涼心頭一震,驚喜的抬眸:“啊,是了,我差點忘記,今天是谷叔叔的生辰。走,薄冰,我們?nèi)ベI禮物。”
薄冰立刻笑著答應(yīng)。
兩人都綻放出這些日子以來消失了的笑容。
自從薄隱被害,薄涼和薄冰一直都很難過。雖然總是忙碌著,案件一件接一件,但心里頭,最放不下的卻是父親的案子。
聶苻也被邀請參加壽宴,他也買了一份禮物,幾個人暫且拋開所有煩心事,有說有笑的來到益古大藥房。
后院里,早就擺滿了一大桌美味佳肴,全是任瑤瑤親手烹制的。
藥鋪關(guān)了門,幾個人全在后院熱鬧著,送了禮物后,谷敬梓招呼大家入座。
自案發(fā)后,薄涼都沒有回到益古藥房,這個她從小長大的地方,如今回來,環(huán)視著這里熟悉的一切,盯著從前爹爹所住的房間,心里五味雜呈。
她又想起那個神秘的男人,想起黃懷忠的死,想起當(dāng)年的青玉案,一切的一切,都讓人心煩意亂。
恍恍惚惚中,還未曾給谷敬梓敬酒,自己就空腹接連喝了好幾杯,直到谷風(fēng)摁住她的酒杯,她才恍悟過來。
谷敬梓六十歲,卻已經(jīng)頭發(fā)胡子全白了。然而他身材清瘦挺拔,面色紅潤,長相清俊,性格開朗,又像一個老頑童似的,魅力非凡。
這份魅力,單看谷風(fēng)就能明白。谷風(fēng)俊美的面貌皆遺傳自父親啊。
谷敬梓對薄涼和薄冰有說不出的疼愛,此時更是心里滿懷感慨:“小六,小七,老兄弟就這么走了,我也很難過,這真是萬萬沒想到。我原本并不想過這六十壽辰,但風(fēng)兒執(zhí)意要為我過,他說也趁這個機會讓大家樂呵一下,又說要是老兄弟在世,也不希望我們大家成天愁眉苦臉,我也覺得這話有道理,所以就把你們請回來了。”
“小六,小七,也只有谷叔叔還能叫叫你們的小名了。從小看著你們長大,你們爹就是谷風(fēng)的爹,你們爹的仇就是谷風(fēng)的仇。所以,你們有空就時?;貋砜纯窗?。這里永遠是你們的家。”
谷敬梓一番話溫暖如春,薄涼和薄冰都趕緊致謝:“謝謝谷叔叔。祝谷叔叔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姐妹倆端起酒杯,谷風(fēng)、聶苻、任瑤瑤也跟著端起酒杯祝壽。
大家一同飲下酒后,谷敬梓就開始招呼大家吃飯。
“那我就不客氣了,”薄涼回到這里,也就不再用‘本官’自稱了,仿佛回到了小時侯一般自在,擼起官袍寬大的袖子,一筷子就伸向了大雞腿。
任瑤瑤高興的介紹:“大人哥哥,這是我跟著掌柜學(xué)的呢,你看看好不好吃。掌柜說大人哥哥最愛吃大雞腿,而且,一定要用炸的,于是,我就炸了好多,隨你怎么吃都吃不完。”
任瑤瑤說著,還一邊把那一大盤炸雞腿挪到了薄涼面前。
她雖是聘用的伙計,但是由于爹娘病故,家中已無親人,因此成了孤女,吃住都在益古藥房,經(jīng)過五年,倒成了家中成員之一似的。
任瑤瑤長得漂亮,聰明伶俐,活潑可愛,難得的是手腳勤快,對藥材的掌握也很迅速,所以,薄隱和谷敬梓都很疼愛她,拿她當(dāng)親女兒看待似的。
自從有了任瑤瑤后,原先需要聘用兩個伙計的益古大藥房也變成了只需一個,另一個就是負(fù)責(zé)打掃做飯的張嬸。
然而,任瑤瑤每回忙完店鋪的事情,也會自動幫忙張嬸,對于廚藝的學(xué)習(xí)更是興致濃烈。
只是,因為來得晚,也并不知道薄涼是女子,便一直以“大人哥哥”相稱。而薄涼和薄冰也拿她當(dāng)小妹妹看待。
“謝謝瑤瑤,”薄涼笑贊,“真的很好吃,不比谷叔叔親手炸的差呢。”
薄涼吃得津津有味,暫且忘記了一切煩惱。
“是吧?那就太好了!”任瑤瑤興高采烈的,“谷風(fēng)哥哥,薄冰姐姐,你們也吃一個。”
她一個個幫大家夾到碗里。
“就我沒有?瑤瑤,這四年來,我也是拿你當(dāng)親妹妹看待的。”聶苻白了任瑤瑤一眼。
任瑤瑤也白了他一眼:“就不給你吃。上回我讓你幫我搬一下貨都不肯。”
聶苻苦笑:“不是不幫你,上回急著追捕小賊,哪里有空?”
任瑤瑤撇了撇嘴,沖他做了個鬼臉,大伙兒都笑了。
薄冰就坐在聶苻身邊,順勢幫他夾了一個到碗里:“危險關(guān)頭,聶大哥倒是處處護著我,該我來夾給你。請聶大哥慢用!”
“還是薄冰妹妹好。”聶苻笑道。
一頓飯在歡樂的氣氛中渡過。
薄涼雖然強顏歡笑,話卻很少。幾乎都是任瑤瑤和薄冰嘰哩呱啦說個不停。聶苻和谷風(fēng)都探究似的盯著薄涼,不知道她這樣落落寡歡是為了什么?
是為了薄隱的案子?還是黃懷忠的案子?亦或是為了那個神秘的戴著鬼面具的男人?
薄涼時不時給谷敬梓敬酒,也獨自自斟自飲。不多時,已是半醉狀態(tài)。
谷風(fēng)試圖阻止多次,卻被薄涼擋開了。
最后,連谷敬梓都看出來了,笑著提早結(jié)束了這頓飯。他將薄涼和薄冰留下,讓她們就在這里住一宿。
她們原本在這里就有房間,于是就答應(yīng)下來了。聶苻自回衙門去照看。
薄涼回到房間后,吐到不行。薄冰便過來照看她。
谷風(fēng)讓任瑤瑤去煮醒酒茶來。任瑤瑤趕緊去。
喝過醒酒茶,清洗換衣之后,薄涼躺進被窩,沉沉睡去。
薄冰等人見薄涼安穩(wěn)了,這才放心各自回房。
是夜,薄涼睡到下半夜,開始渾身不舒服,全身發(fā)燙。恍恍惚惚之間,皆是那張鬼面具不斷在眼前搖晃的樣子。
她想要抗拒,卻不可得,他纏著她,吮著她,折磨著她……
“不要……”她發(fā)出無奈的夢囈。
突然間,他的唇變得冰涼,四肢亦變得寒冷,才眨眼,那完美的身體怎么突然化為一條長長的濕滑的蛇身,而那張猙獰的鬼面具也化為血盆大口,俯沖下來,將她吞噬……
“啊——”薄涼發(fā)出一聲尖叫。
“怎么了?”谷風(fēng)沖了進來。
大半夜,他輾轉(zhuǎn)反側(cè),無論如何也睡不著,滿腦海想著薄涼,猜測著她的遭遇,怎么都無法靜心。
于是,索性起來到院子里吹風(fēng)想冷靜一下。
他拿著一瓶酒,屈膝坐在回廊里,一邊將多情的眼眸癡癡盯著薄涼的房間,一邊喝著酒解著心里的煩悶。
薄涼一喊,他自然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箭步飛沖了過去。
“小七,你怎么了?”他情不自禁也喚起她的小名,伸手探著她的額,她的臉頰。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你這個禽|獸!”薄涼揮舞著雙手,用力拍掉谷風(fēng)的手,同時驚惶失措的坐起來。
“小七,是我,是你的師兄,看清楚我,小七,你發(fā)燒了——”谷風(fēng)抓著她的雙臂,用力的安撫著她,“你是不是做惡夢了?小七——”
薄涼晃了晃腦袋,極力睜目,這才看清楚眼前焦急而俊美的臉孔。
“師兄——”
帶著哽咽的聲音,薄涼一下子撲進谷風(fēng)懷里,緊緊圈住他的脖子。
谷風(fēng)喉結(jié)滑動了一下。
有那么瞬間,他完全僵在那兒,雙手不知該何處放?
他的小七,從小被當(dāng)成男孩養(yǎng)的要強的小七,曾幾何時,這么脆弱過?
這是她第一次抱他,并且抱得這么緊,緊到他都能感受的心口部位的壓迫感,以致于一顆心臟開始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白晳的俊臉微微透出一抹胭脂紅。
“沒,沒事,師兄在這里,別怕——”
谷風(fēng)眨了眨眼睛,終于回味過來,雙手交擁,緊緊抱住薄涼。
這么難得的機會,他可不想錯過。
可是,也就在那個剎那,薄涼一下激靈,突然反應(yīng)過來,猛力推開他。
就在那個時侯,她看見了站在谷風(fēng)背后的任瑤瑤。
任瑤瑤也許是見到了方才的一幕,驚愕的張著櫻唇,半晌說不出話來。
大晚上的,看到兩個緊緊相擁的大男人,確實挺奇怪。更奇怪的是,她看見了谷風(fēng)臉上不正常的紅暈。
谷風(fēng)一向不羈灑脫,什么都無所謂的樣子,但這么多年相處下來,任瑤瑤也知道谷風(fēng)相當(dāng)緊張薄涼,只有在薄涼面前,他才會變得不一樣??墒牵矝]有不一樣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
“瑤瑤,我想喝水,我,我渴……”薄涼朝瑤瑤伸出手,求助。
谷風(fēng)這才注意到身后的任瑤瑤,立刻吩咐:“還不快去倒水!順便把我的藥箱拿來,小七發(fā)燒了!”
“好好好,馬上去——”任瑤瑤答應(yīng)著趕緊照辦。
薄涼這一場發(fā)燒,一連燒了三天,在谷風(fēng)的妙手仁心,精細照顧下,總算慢慢恢復(fù)了精神,燒明顯退了,剩下的就是體虛氣短。
薄涼成天半躺在床上發(fā)呆,一付頹廢的生無可戀的模樣。她這樣子,倒不是因為發(fā)燒感冒的余孽作用,而是因為她在生自己的悶氣。
她強烈的生著自己的氣。
為什么幾天不見那個男人,滿腦子塞滿的卻是那張鬼面具?
為什么她不想著案情?爹爹的慘案,黃懷忠的奇案,都需要她去思考。
可為什么腦海里縈繞來去的都是那個男人的身影?
他在做什么?忙什么?這些天要去辦的急事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