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聳入云的英氏大樓,潮城標(biāo)志性建筑,居于最繁華商業(yè)區(qū)。
大會議室里,高層們在緊急開會。太子爺任性,說撤資就撤資,整個商圈攪起千層浪。媒體,董事會,各方人士都在高度關(guān)注,都需要安撫。
童董事長承受著巨大壓力,這會正在辦公室里罵人,“敗家子!當(dāng)時所有人都反對注資‘龍?zhí)?rsquo;,你背著我做手腳!現(xiàn)在……”
“現(xiàn)在我把錢撤回來了,反正你們所有人都反對,撤回來不是正合你們心意嗎?”英羽城一屁股坐上董事長辦公桌,一只長腿著地,另一只腿晃啊晃,隨手翻翻高高一沓文件,一副二世祖模樣。
“我太縱容你,才會有今天的下場!以后你在公司不會再有任何權(quán)利!”童董事長這次是真急了,手指敲得桌子可可作響。
英羽城不羈痞笑,“別啊,童董事長。你要是限制我的權(quán)利,就不會時不時收到像今天這樣的驚喜了。生活多寂寥,是不是?”
童董事長“砰”一聲拍桌,“英!羽!城!”
“得!隨便吧,童董事長,您要是覺得垂簾聽政都滿足不了,大可把我這太子廢掉,反正我也當(dāng)煩了傀儡!”他站起身,吹一聲口哨,瀟灑的,“走了,不礙您老人家的眼。”
“站?。?rdquo;童董事長終于發(fā)現(xiàn)跟肖航一起站在門邊的姑娘了,銳目凌厲掃過去,“她是誰?”
英羽城遲疑一秒,隨即又吊兒郎當(dāng),“我新請的保鏢,怎么樣,漂亮吧,有品味吧?相當(dāng)于跆拳道黑帶八段水平,是不是牛氣?”
童董事長冷呲,“相當(dāng)于!”
英羽城哈哈大笑,滿嘴胡說八道,“不讓考,沒辦法!不然都到十八段了。”
喬涼恭恭敬敬站得筆直,配合演出,“童董事長好。”
童董事長顯然不信,目光更加審視得嚴(yán)苛,“那天忽然毀婚,不是為了她吧?”
英羽城本來正嘻皮笑臉,聽到這話眸色漸漸凌寒,語氣漠然,“您管得太寬了。”
童董事長起身走到喬涼面前,上下打量。她穿著高跟鞋都比喬涼矮,但氣場卻不知強大了多少倍。
喬涼被對方凌厲的視線掃得眼睛一閉再閉,眼前一花,感覺安全了。
英羽城擠到兩個女人中間,將喬涼牢牢護(hù)在身后,“媽,我最后說一次,你要是再插手我的事,別怪我翻臉無情!”
童董事長悠悠的,“你還不夠無情嗎?”轉(zhuǎn)身,仿佛老了十年,“我也最后說一次,龍家的私生女,龍家的公司,到這里就劃上句號。以后如果再干出這種置英家利益不顧的事,別怪我不認(rèn)你這兒子!”
母子倆勢成水火。
喬涼聞到了一種可怕的硝煙味兒,以至于回家后過了好幾個小時,她還在琢磨那個強勢的女人。
翌日。
英羽城來接喬涼吃飯,吃那餐早就該吃的飯。
喬涼卻沒空,說要去一個重要地方,北島別墅。
北島別墅區(qū)是個老別墅區(qū),很有些年成了。英羽城十分不解,“你親戚住那兒?”
喬涼怔了一下,點點頭,“啊,對。你有空嗎?要不你送我去?”
英羽城立刻笑起來,“我這樣的二世祖,別的沒有,就是有錢和時間。再說,你是我的美女保鏢,我必須陪你去啊。”
快到的時候,喬涼下意識朝英羽城身上靠了靠,“我好像有點害怕。”
英羽城一摸她的手,竟然冰涼冰涼。他懂了,“你妹妹家?”問完又覺得哪里不對,“你說的妹妹是表妹吧?”
“我們是雙胞胎。”喬涼聲音淡淡的,沒有起伏,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我小時候被弄丟了。”
“……”英羽城有一肚子話想問,沖出口的卻只有一句,“沒事,我陪你。”
她終于抬起頭來,眸色干凈,透著微微的惶恐,正是她一貫慫起來的模樣。
英羽城其實最喜歡她這樣子,莫名寵溺的,“陪多久都行。”
“???哦。”她咬咬嘴唇,“主要是,我雙胞胎的妹妹死了……嗯,爸爸不知道認(rèn)不認(rèn)識我……還有那個女的不是我親媽,我擔(dān)心她們趕我走,所以拉你給我當(dāng)個墊背的。”
他勾起她尖巧的下巴,眸底深邃幽暗,嘴角噙著笑意,“怎么說話的,這叫靠山,墊背的那么難聽。”
“對,靠山。”喬涼眉兒彎起來,漂亮極了。即使她的臉依然沒有笑容,但看在英羽城眼里,仿佛她整個人都在發(fā)光。
凱迪拉克駛進(jìn)北島別墅區(qū),沒遇到什么阻攔就直接開了進(jìn)去。
那樣的車,以及英羽城那樣的臉,就是最好的通行證。
喬涼從車窗抬眼看去,滿目綠藤爬滿小洋樓,藤上點綴著紅的黃的各色小花,雅韻別致。
她遲遲不肯下車,只是坐在車?yán)镞h(yuǎn)遠(yuǎn)看著那些綠葉紅花,高高的白色柵欄門,復(fù)古的報箱。
驟然,她把臉埋進(jìn)自己的掌心之中,安靜的,無聲的。
英羽城拉過她,將她抱在懷里。
她雙手也反抱住他的腰,很大力,像是要從他身上吸取力量。
片刻,喬涼下車,徑直走向大門,抬手按響門鈴。
有人出來了,是個四十幾歲的女人,圍了豎條紋的圍裙,“誰啊?”她隔著柵欄木門,手停頓在鎖的位置,“你找誰?”
喬涼已平復(fù)了心情,淡淡的,“夏迷雪。”
那人抬眼認(rèn)真一看,并不開門,尖叫一聲就往里跑,“太太,太太,大小姐……”
喬涼扭頭看一眼身后的英羽城,卻視線一窒……一輛普通的桑塔納轎車緩緩駛來。
從車?yán)锵聛硪粋€男人,五十幾歲,體格健壯,但頭發(fā)竟然全白了。
喬涼看著他。
他也看著喬涼,聲音有些撕裂,“你……”
喬涼生硬而慌亂,“您,您好……我,嗯,那個夏迷雪……我叫喬涼……”
男人踉蹌著走近,仔細(xì)端詳喬涼的模樣。眉毛,鼻子,嘴……他幾乎要暈過去,“你是大雪,對不對?”
喬涼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回答,只得重復(fù)道,“我叫喬涼。”還抬頭去問英羽城,“是吧?我是喬涼。”
英羽城蒙圈中,沒理清這里面的關(guān)系,但不影響他調(diào)解尷尬的局面,“老先生,她是喬涼,夏迷雪是她妹妹。”
老先生驟然老淚縱橫,轉(zhuǎn)過身,本來就有些微駝的背,更加彎曲。
喬涼終于踏進(jìn)了這所夢縈魂牽的房子。
每踏前一步,空氣就凝固一點。
好幾雙眼睛在盯著她,仿佛要將她盯出個窟窿來。
喬涼從老先生手里接過三支香,點燃,舉香過頭,鞠躬,插進(jìn)香爐。
英羽城呆了,看著遺像上的女孩,以及遺像旁邊女孩小時候的照片……他徹底呆了。
原來,多年前記憶中的女孩全名叫夏迷雪?
他的視線又落在喬涼的五官上,怪不得總感覺在哪里見過。其實不是見過她,而是見過她妹妹夏迷雪。
喬涼遞給他三支香。
他也依足規(guī)矩,虔誠上了香。那一刻,童年記憶充塞他整個腦海。
“這次比賽只有我們兩個中國人呢!你想拿第一嗎?”小女孩穿著雪白公主裙,頭上戴著粉紅蕾絲頭繩,歪著頭問。
少年意氣風(fēng)發(fā),“當(dāng)然要拿第一!我第一,你第二,好嗎?”
小女孩撇嘴,“為什么是我第二,不是你?”
“因為……你真的不可能比我厲害!”少年還不懂謙虛,更不懂在女孩面前要裝紳士。
小女孩卻可愛地點頭,“嗯,我看過你預(yù)賽時的表現(xiàn),好像我真的沒你厲害呢。那你拿第一吧,加油加油!”
后來,他如愿以償拿了世界排名第一,而她屈居第五。
他沉浸在少年得志的喜悅中,還沒有喜歡誰的意識。漸漸長大后才覺得,女孩就應(yīng)該是那一款。
乖乖的,聰明卻不跋扈,長發(fā)飄飄,一身潔白公主裙……這就是他少年乃至青年時期對女孩的全部認(rèn)知。
英羽城把喬涼送回家,功成身退。只是臨走前,他拿了支全新的白色手機塞給她,“沒事的時候給我打電話。”
她沒矯情,收了。
望著漸漸遠(yuǎn)去的凱迪拉克,喬涼在屋外又呆立了好一會兒。
直到那個她應(yīng)該叫“爸爸”的人夏沿武戰(zhàn)戰(zhàn)兢兢喊她,“涼涼……”
她仍是叫不出“爸爸”兩個字,短暫的沉默后,清淺的,“對不起。”
夏沿武忙擺手,“沒事沒事,你叫我什么都可以的。畢竟,這么多年沒見。當(dāng)年是我們的錯,沒看護(hù)好,把你弄丟了。”
“不怪您,這是命。”喬涼搖搖頭,和他一起走進(jìn)屋里,“最近,我老是夢到妹妹在叫我。她托夢給我,叫我來找您。”
夏沿武不由得掩面哭起來,“迷雪……是個多懂事多優(yōu)秀的孩子……”
“老夏,你別這么老哭傷身體。”一個體態(tài)微胖的中年婦女勸慰道,“孩子回來是好事,你別嚇著孩子不是?”
夏沿武顫顫止住哭聲,指著那中年婦女介紹起來,“這是你王姨。”
喬涼微微頷首,“王姨好,謝謝你照顧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