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姑母有孝心,這很好。”沈摯臉上難得露出了溫和的神色,“你若是愿意的話,就將這佛經(jīng)親自送去給姑母,想必姑母一定高興!”
沈青綿心下暗喜,她的目的本就是親自去見晁沈氏,沒想到沈摯主動會將這個機(jī)會給自己,于是便恭敬道,“父親有命,青綿自當(dāng)聽從。只是不知青綿貿(mào)然前去,會不會打擾了姑祖母休息?”
“姑母的確是愛清凈慣了,但你是盡孝,姑母應(yīng)該不會介意。你既然擔(dān)心,我讓長隨先過去通報一聲吧!”沈摯轉(zhuǎn)頭就對長隨吩咐了幾句。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長隨回來說晁沈氏請沈青綿過去。沈青綿這才拜別父母往后院去了。
看著沈青綿離開的背影,沈摯轉(zhuǎn)頭對姚氏說道,“這孩子倒是讓慧云師太教的不錯,我原本還擔(dān)心她對家里有不滿的地方。”
“哪里會呢!慧云和戚娘都時常教導(dǎo)著她呢,夫君就放心吧!再者說,離開沈府她什么都不是,有什么資本不滿意呢!”姚氏幽幽的說道。
往后院走的路上,沈青綿一邊走一邊在腦海里搜索著關(guān)于晁沈氏的所有信息。沈摯的這位姑母是沈家老令君的親妹妹,嫁人后沒幾年公婆因病夭折,族中人口少,身邊也只有一個年幼的庶子。
當(dāng)時有不少人準(zhǔn)備欺負(fù)這孤兒寡母,沒想到晁沈氏一力扶持起幼子和家業(yè),而后又搬回了娘家居住,徹底隔絕了那些人。
回府之后正逢沈摯出生不久,其母身體衰弱無力撫養(yǎng)孩子。沈摯便是由晁沈氏一手撫養(yǎng)長大,其名分雖是姑侄,情分猶如母子一般,所以時至今日,晁沈氏的地位在沈府只高不低。
前世的沈青綿回府后,就將全部的心力投入到了和徐誥的感情中,壓根就沒想過跟府里人交好。以至于外面還有傳言說,沈府的這個三娘子性子孤拐。而這一世,沈青綿打算改變做法,而晁沈氏就是她第一個要籠絡(luò)的人。
但是,沈府內(nèi)外都傳言,這位地位尊貴的老婦人,脾氣著實不好。
“娘子,靜祥齋到了。”莫春輕聲說道。
沈青綿這才停下腳步,抬頭看向那院子。由于院門緊閉,只能樹枝郁郁蔥蔥的伸出院墻。莫春上前叫門,一個身著深色衣袍的中年婦人便打開了院門,將主仆二人迎了進(jìn)去。
院里遍植樹木,七月盛夏也仍舊十分涼快,讓人感覺很舒服。那婦人懂規(guī)矩,也不多跟沈青綿說什么,直接就將人帶進(jìn)了正房。
一進(jìn)屋沈青綿就看見了一位年約六十的老婦人坐在榻上。梳的一絲不茍的發(fā)髻以及堅毅的眼神吐露著她昔日的精明能干。
“青綿給姑祖母請安,恭祝姑祖母身體康??!”沈青綿收斂起自己的思緒,跪伏在地認(rèn)認(rèn)真真的給晁沈氏行了一禮。
“你這孩子,地上涼快起來吧!”晁沈氏不軟不硬的說道,又看向自己的侍女,嗔道,“畫秋也是,也不說給三娘找個蒲包過來,就這么硬生生的讓人家跪了,讓摯兒知道了該說我欺負(fù)他女兒了!”
“人家三娘子誠心誠意的來看您了,您還非要攔著不成啊!”被叫做畫秋的那個中年婦人一邊扶了沈青綿起來一邊對晁沈氏說道。
等到沈青綿在下首坐了,奉上那本自己早已抄好的金剛經(jīng),晁沈氏也并沒有顯出多大的驚喜,反倒是看了一眼就扔在了一邊。
“你都抄了佛經(jīng)了想必是認(rèn)字的吧,我這老婆子眼神不太好,還有點東西你幫我抄一下。”晁沈氏也不管沈青綿同意與否,就讓畫秋拿出來一個本子遞到沈青綿跟前,讓她把其中一頁給謄抄下來。
這似乎是晁沈氏的賬簿,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賬目,不僅如此里面還有不少涂改的痕跡,看著就讓人眼睛發(fā)麻。
晁沈氏冷眼覷著沈青綿的表情,希冀在她臉上看出一絲絲的不耐神色??缮蚯嗑d卻從頭至尾沒有露出一絲的抱怨,終于是在黃昏時分將那頁賬簿謄抄妥當(dāng)。
這樣的差事對她來說并不難,昔日慧云師太帶著她抄寫佛經(jīng)的時候一抄便是一整日,這樣的定力她怎么說都是有的。
晁沈氏看了一眼賬簿,沉聲道,“我累了,你放下東西先回去吧。”說罷就讓人扶著自己進(jìn)了內(nèi)室,連看都不看沈青綿一眼。
沈青綿倒也不急,知道晁沈氏這邊不是輕易打開的,于是趕緊起來行了一禮,這才帶著莫春往外走。
即將走到院門口的時候,畫秋突然追了出來,滿面笑容的對沈青綿道,“以后三娘要是得空,常來陪我們娘子說說話吧。”
沈青綿聞言抿嘴一笑,跟畫秋點點頭就轉(zhuǎn)身走了。這第一步邁出來,往后的路也就好走了,她如是想到。
回桐桑苑不久就有正禧堂的人過來請沈青綿去用晚膳,到了正禧堂沈青綿剛同白日里未曾見過的另外一位兄長還有弟弟見過面,外面人就匆忙跑進(jìn)來說,晁沈氏來了。
沈摯也對姑母的突然到來很是驚訝,連忙上前扶著晁沈氏坐下,恭敬道,“姑母今日怎么過來了,該叫我?guī)е⒆觽冞^去伺候才是。”
“我還沒老到那個份上呢,出來跟你們吃頓飯也沒什么的。再者說今日三娘回府,是闔家團(tuán)圓的好日子,我再動彈不得也得出來用這頓飯。”
這話讓沈青綿心里一熱,卻讓姚氏臉上有些掛不住,自己只是吩咐廚下多準(zhǔn)備一人的飯食,并未有什么特殊要求。而這位姑婆婆這分明是把今晚這頓飯當(dāng)成了給沈青綿接風(fēng)洗塵的宴席。這樣一來,自己著實有點掛不住顏面。
沈青綿瞥見了姚氏青紅交加的臉色,便上前給晁沈氏行了一禮說道,“青綿多謝姑祖母好意,只是青綿在尼庵的時候時常跟著師太一起用膳,一向是過午不食的,所以就稟告母親說不必準(zhǔn)備宴席,只是這樣,豈不是委屈了姑祖母!”
“三娘說的是,衛(wèi)伯去廚下說一聲,再添些菜肴上來!”姚氏見沈青綿主動替自己開脫,心里不免松了一塊,上前扶住晁沈氏,柔聲道,“姑母快別站著了,今日雖然沒特意準(zhǔn)備什么,但是有不少新送回來的時蔬,姑母嘗嘗鮮。”
晁沈氏嘴角一彎,也不欲給姚氏沒臉,便說道,“吃不吃什么的不要緊,咱們重的就是這個家常。”
當(dāng)下晁沈氏入了席,和沈氏夫婦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沈青綿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一言不發(fā),假裝沒有看見沈凌霄投來的目光。
她沒想到自己真得了晁沈氏的青眼,今日晁沈氏一出現(xiàn),這府里的人便都該知道,自己這個不聲不響的三娘也是有人庇護(hù)的,想要欺負(fù)自己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沈府的廚子一直聞名,衛(wèi)伯下去不多時就開始陸陸續(xù)續(xù)的上菜。雖然達(dá)不到晚宴的級別,但也算是豐豐富富的。
姚氏因為晁沈氏特地出來布菜,眾人剛用了兩口,就聽見侍女來稟報說,府里的二娘回來了。
沈青綿明顯感覺到氣氛登時冷了三分,原本正要拆開一只蟹腿的沈摯直接撂下筷子,不快道,“是二娘一個人來的,還是跟著姑爺一起來的?”
“回稟郎君,跟著姑爺一塊來的!”那侍女伶俐道。
沈摯一臉無奈,“衛(wèi)伯,在下首再加兩副碗筷,請二娘和姑爺來用膳吧!”
沈青綿的記憶里對這個被叫做二娘的人沒什么印象,于是便輕輕扯了一下沈凌霄的衣袖,低聲道,“這位二娘是咱們的姐姐嗎?”沈凌霄看了外面一眼,壓低了聲音對沈青綿說道,“是父親和一位姨娘生的女兒,嫁的不是太好,就喜歡踩著飯點過來打抽豐。”
話音一落,就見一個身著紅色衣裙的女子拉著一名男子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笑嘻嘻的走到沈摯跟前行了一禮,道,“父親,聽聞今日三妹妹回家,您怎么不說叫我和德明過來見見呀,要不然讓人知道了還以為是我這個姐姐不懂規(guī)矩呢!”
沈摯眉頭一皺,“你妹妹自己不想聲張,你弄得這么大張旗鼓做什么。”他壓下心中不快,轉(zhuǎn)頭對沈青綿道,“三娘,這是你凌美姐姐。”
沈青綿起身同沈凌美彼此見過禮,沈凌美那一雙又長又細(xì)的眼睛在沈青綿身上打量了好幾番,這才笑瞇瞇的上前拉著沈青綿的手,親切道,“三妹長得可真漂亮,這家里誰都不如你漂亮!”說完話那雙眼睛看向沈青綿的目光銳利起來,似乎在等待沈青綿的回答。
“二姐謬贊,青綿不過是普通人的樣貌罷了,若說漂亮,還得是四娘。”沈青綿說完話就沖著沈凌霄笑了一下,果然看見沈凌霄頗有些自得的挺了挺身子。
姚氏見沈凌美回來就到處挑撥,心里不免大為光火,此時卻只能暫時壓下火氣,把沈凌美和夫君高德明叫上了桌,總算是準(zhǔn)備開始用膳了。
“對了,妹妹閨名青綿,怎么跟家里的孩子都不一樣?我可記得咱們這一輩都是凌字輩的呀!”剛吃了兩口,沈凌美再次發(fā)問,這一問把整桌人都給問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