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的的當(dāng)天,言家來了一個人,一個言西美兩年沒有見過一面的人。
言錦鈺一身軍裝站在黃果樹下,今日的陽光很是燦爛,打在他身上,光暈下的輪廓異常好看,言西美就這樣目不斜視看著他,眼里氤氳起淚花。
挺拔偉岸的身軀,俊美剛毅的面容,筆直地站在那里,就好像被定格的美好畫面。他就那樣帶著看似平靜實際早已波濤洶涌的神情望著她,兩年不見,她變了好多好多……
四年前,言錦鈺跟前妻離婚。兩年前,言錦鈺申請調(diào)離S市。這兩年他們都沒有見過,她都快不記得言錦鈺的樣子了,她記憶里的樣子。自從四年前言錦鈺離婚后,她就很少看見他笑了。
“小叔叔……”言西美淚眼朦朧,飛快跑過去,撲倒他懷里。
言錦鈺手中的行李落地,他伸手一把抱住她。“阿美……”
聲音幾近哽咽,低沉而沙啞,似乎這一喚用盡了畢生精力。
“小叔叔,你還好嗎?”言西美松開他,上上下下仔細(xì)打量了一番,好像瘦了,好像變了。
言錦鈺扯了扯嘴角,笑了,陽光下這笑容璀璨奪目,“我很好,小美戀愛了?”
言西美點點頭,下意識向身后看。身后的男人瞬間恢復(fù)鎮(zhèn)定,剛才的那一絲絲不悅因為她的回眸一笑瞬間消散。
“是他?楊家小子?”言錦鈺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遠(yuǎn)處的男人,雖是隔著幾米遠(yuǎn),他依舊看清他眼里的挑釁甚至是警告,男人之間的較量總是一個眼神都能明白。
言西美點點頭,兩人緩緩走過去。
“你是楊溪北?”言錦鈺挑眉,看著他,他當(dāng)兵多年身上的軍人氣質(zhì)突顯,總給人一種‘首長在此還不敬禮’的感覺,此刻面對楊溪北明顯把他當(dāng)作他手底下的愣頭兵。
楊溪北點點頭,他自然沒辦法喊出小叔這個稱呼,這個男人只比自己大六歲。他想了想,似在措辭,“錦鈺,好久不見,我們也算是認(rèn)識的吧?”
“嗯,不過你是阿美男朋友。早晚得叫我一聲小叔吧?”言錦鈺向屋內(nèi)走去,故意讓楊溪北難堪。
“……”言西美。
楊溪北笑了笑,不置可否。這個男人看來不僅僅把自己放在長輩的位置,他還帶著對言西美的占有欲,他把她當(dāng)著自己所有物了。
心中有氣,卻不能說些什么。按照輩分是要喊聲小叔,他也是一身傲骨,要他喊他一聲小叔簡直就是為難??墒茄藻\鈺始終是長輩身份,但他知道他對言西美的占有欲來源于什么,更加心不甘情不愿,要他喊他小叔怕是癡人說夢。
言錦鈺不再理會,冷著臉放下行李去了言爺爺?shù)姆块g。
楊溪北捏了捏言西美的臉蛋,“小家伙,你小叔故意為難我,你都不幫我?”
言西美嘟嘴表示無奈,她踮起腳尖吻了吻他的唇,輕啄一下而過。
言錦鈺剛來言爺爺家生活的時候,言西美跟他接觸并不多,他大她十二歲,他是十七歲來的言家,他沉默寡言一臉寒冰,對她卻是溫和的。言西美平時面對嚴(yán)肅的爸爸跟爺爺都不覺得多么害怕,就像朋友一樣,唯獨面對言錦鈺的時候反而才有一種小輩面對長輩的感覺。
可是言錦鈺對她卻是越來越好,他面對別人都是謙虛有禮、溫潤如玉的樣子,對她卻是溫和的、耐心的,也會在她面前展露自己的各種情緒,從小到大寵她無法無天。她的性格也就是被他驕縱了,因為他的庇護(hù),有時候言家長輩反而不好管教。
這種平時溫潤如玉的人,真的著惱起來,反而會更加棘手。所以,言西美從來對他都是言聽計從,不敢造次。她曾經(jīng)見識過一次……
言西美初中那會兒迷上言情小說,所以對學(xué)校長得好看的男生格外關(guān)注。那時候她覺得自己喜歡上了校草,所以主動追求。言錦鈺知道之后,勃然大怒。那是言錦鈺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豪不顧及的嘶吼,那之后的幾年里言西美再也不敢提早戀這件事。
“你不知道,我小叔叔有些‘變態(tài)’,我初中那會看上一男生……”呃,言西美感覺自己說錯話了,下意識打量了楊溪北的反應(yīng),見他眉宇雖然微斂,面上倒還是平靜。“就是年紀(jì)小看了點愛情小說,就……然后他知道了勃然大怒,狠狠罵我一頓,還去警告了那個男生,他告訴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不能輕信……我想他也是把你歸為不是好東西那一類的,小叔叔他就把我當(dāng)他女兒一樣,所以才會對你這樣,你不用在意,他其實很好,只是關(guān)心我而已。”
言西美大概解釋了一下言錦鈺為什么對他態(tài)度不好,然而楊溪北理解的根本不是這些。
他知道言錦鈺是言西美二爺爺?shù)膬鹤?,但不是親兒子。因為她二奶奶無法生育,所以在三十歲的時候收養(yǎng)了言錦鈺。言錦鈺自己也是知道這件事的,言錦鈺的養(yǎng)父母即言西美的二爺爺兩夫妻當(dāng)初因公殉職了,所以言錦鈺便一直跟在言爺爺左右。
楊溪北并非不知道言錦鈺對言西美不同尋常的愛,他與言西美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是當(dāng)他知道自己的感情之后一直刻意壓制自己,四年前他選擇了跟自己沒有感情完全是各取所需而結(jié)婚的妻子離婚,兩年前他無法面對她便選擇了調(diào)離。
言錦鈺雖然在言家表現(xiàn)一直很優(yōu)秀,是個孝順的兒子。在學(xué)校是個好學(xué)生,在大人面前是個乖孩子??墒?,他根本不快樂,他不敢釋放自己的天性,他害怕被拋棄,所以極力活成大人眼中最完美的孩子形象,一直循規(guī)蹈矩。就像按照劇本而走的演員,他沒有自己的人生。他從未付出過感情,就連養(yǎng)父母死去,他都沒流淚,他雖然傷心,但是他更認(rèn)為傷心落淚都是徒勞,他冷靜的令人發(fā)指。
直到遇見言西美,他在這個孩子面前活出了真實的自己。他慢慢改變,偶爾會在外人面前笑;他也會開始犯錯,開始覺得累,開始思考自己需要什么了。他的生活從此發(fā)生了質(zhì)的改變,如果說養(yǎng)父母給了他二次生命,那么言西美給了他靈魂,他不再是沒有靈魂的軀體,他開始有了一輩子快快樂樂活著的勇氣,他決定做自己。
所以,楊溪北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危機(jī)感。即使他不會破壞這段感情,即使他永遠(yuǎn)不會讓言西美為難。但是,他知道言錦鈺就如同言西美身上的一根肉刺,會時不時讓他讓她都疼,他會隨時讓她心生憐憫。而他不能阻止他們有時候的親密,譬如剛才她太久沒見他的的熱情擁抱。
“小西,我們出去走走。”楊溪北拉起她的手,苦笑著,他想自己會不會想太多了?因為太在乎,所以對她身邊的‘隱患’都會感到一種無形的威脅。
言西美知道他似乎不開心,但是并沒有細(xì)想。此刻,言錦鈺正跟爺爺奶奶噓寒問暖。她不著急過問他這幾年的生活,陪著溪北出去走走也好。
“走吧!”
冬天的鄉(xiāng)村并沒有什么好看的景致,到處都是干枯的雜草。橘子樹上的橘子橙黃橙黃的,像小燈籠一樣掛著。
這一大片土地種滿了蔬菜,綠色的白菜,翠綠的油菜,白白的蘿卜露出……
言西美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回眸間,驚覺陽光下他的輪廓太過好看,她凝住視線細(xì)細(xì)打量起來。
他也就這樣嘴角噙著笑任她欣賞,看了好一會兒,她喃喃開口:“北北,你長得真好看。怪不得五歲那年我會說出長大后想嫁給你的話……”
楊溪北緩緩笑了,轉(zhuǎn)過身子看向她,心道若是你知道當(dāng)時是我欺騙你說出那樣子的話,保不齊怎么編排我呢?“小西,你有一輩子的時間看。”
“……”言西美伸手用手背冰了冰臉蛋,想讓這股燥熱緩和一點,她也不知腦海中怎么就浮現(xiàn)出他赤身的模樣。
言西美別過頭,跑到土里開始掐豌豆苗,“北北,晚上我給你做豆苗滑肉湯。”
楊溪北嗯了一聲,似很疑惑震驚,“你在學(xué)做飯?”
言西美起身點點頭,“媽媽說女孩子還是得為了愛的男人洗手做羹湯,為了栓住你的胃,我已經(jīng)開始學(xué)習(xí)做飯了。”其實,她是因為他太會做飯,這樣子讓她有些慚愧,畢竟以后結(jié)婚相夫教子的是她,她確實是因為愛他才愿意,她承認(rèn),她愛他。她敢說愛這個字了……
楊溪北的心都被她的話填滿了,她說為了愛的人,他想只有一個女人愛一個男人時才愿意為了他這顆心去想方設(shè)法努力栓住,他的心脹脹的,甜甜的。好像吃到了許久沒吃的美味佳肴,好像寒冬霧霾天里見到了溫暖的太陽,好像大學(xué)畢業(yè)去了部隊那樣,開心、幸福、滿足太多情緒交織在一起,匯成了此刻的模樣,他看到了未來的他們。
“小西,我們以后歸隱鄉(xiāng)田好不好?”他忽然就這樣想,并且說了出來。
言西美起身回眸一笑,“好。”
我愿意,愿意過你想過的生活,其實,這也是我想要的生活。原來,有的人相愛,他們想要的東西需要的東西都是一樣的,簡單、平凡、幸福,只要有你,只要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