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料之中的劇痛遲遲沒有來。
葛馨寧睜開眼睛,看到劍尖已經刺破了她胸前的夾襖,卻沒有再繼續(xù)往前。
順著劍鋒,她看到秦相公握著劍柄,五爺?shù)氖职丛谇叵喙氖滞笊稀?/p>
此時秦相公正一臉詫異地看著五爺:“你這是做什么?”
五爺轉向葛馨寧,淡淡地道:“你還有一種選擇。”
葛馨寧大喜過望。
“幫我。”五爺惜字如金。
葛馨寧已經說不出話,只會拼命點頭。
秦相公收劍回鞘,眉頭深鎖:“我說,你不是開玩笑吧?你叫這個丫頭幫你?如果我沒記錯,她叔叔可是府尹大人,朝廷命官!你確定她不會轉頭把你賣了?”
五爺微微一笑:“我信她。”
葛馨寧第一次見他笑,不禁呆了。
“罷了,算我多管閑事!你愛信她就信她吧,女人都是騙子,到時候你被她賣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秦相公似乎很惱火,丟下一串抱怨,甩甩袖子走人了。
五爺神色淡淡,葛馨寧卻有些無措。
夜風很冷,葛馨寧想走,卻不知道該如何告辭,又不知道五爺是不是有吩咐,只好垂首站著,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
偏偏五爺似乎興致很好的樣子,靠著廊柱站定,漫不經心地欣賞起夜色來。
葛馨寧不遠不近地站著,假裝看夜色,眼角卻總留意著五爺?shù)囊慌e一動。
她出來得倉促,本沒有添衣裳,又加上剛才出了些汗,此時便冷得漸漸有些受不住。
死里逃生,算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可是,她真的當?shù)闷疬@份幸運嗎?
“我信她”這三個字,在她的心中盤旋不去。
關于五爺?shù)纳矸?、性情、抱負,她已漸漸了解了一些,可是這三個字,又顛覆了她對他的了解。
葛馨寧的心里亂成一團,迷惑不已。
“過來。”五爺忽然開口。
葛馨寧嚇得一哆嗦,這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已走神了。
接觸到五爺?shù)哪抗猓疖皩幮闹幸豢s,忙趨步向前,躬身侍立。
可是五爺并沒有吩咐什么,依舊靜靜地站著。
葛馨寧的心里暗自嘀咕抱怨,面上卻是半點也不敢表現(xiàn)出來。
等到她的腿都要酸了的時候,五爺忽然轉過臉來看著她,冷聲問:“如果我叫你進宮去刺殺皇帝,你去不去?”
“去。”葛馨寧毫不猶豫。
“為什么?”五爺問得很平淡。
葛馨寧不假思索地道:“因為我也恨他。”
話一出口,她自己倒愣了一下。
她為什么要用這個“也”字?
五爺移開目光,望著廊下的燈籠,淡淡道:“你猜錯了,我并不恨他。”
葛馨寧忙低頭應“是”,心里有些發(fā)慌,聲音都顫了。
五爺微微皺眉,忽然伸手抓住葛馨寧的手腕,嚇得后者忍不住驚呼了一聲,險些跌倒在地。
“你很冷?”五爺將葛馨寧的手握在掌心,皺眉問道。
葛馨寧驚魂未定,支吾半天沒能說出話來,掌心反而越來越涼了。
五爺輕嘆了一聲,解下身上的披風,幫她披在了肩上。
葛馨寧嚇得一動也不敢動,縮著肩膀發(fā)愣。
“冷便回去吧。”五爺終于大發(fā)善心放過她了。
葛馨寧點了點頭,腳卻不動,過了老半天才哼哼唧唧地說:“我……我不知道路。”
五爺微微一怔,重又拉起了她的手:“罷了。我送你回去。”
葛馨寧不敢拒絕,更不敢把手抽出來,只得任他牽著,只覺得自己半邊身子都是僵的。
萬籟無聲,腳下的小徑似乎永無盡頭。
葛馨寧的心中漸漸有些恍惚,仿佛這一路走下去,便是一生了。
身旁是無盡的黑暗。亭臺、山石、竹影,每一處都模模糊糊似幻似真,只有身旁的這個人是真實的。
那只大手的溫度,暖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