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就先這樣吧。”顧澤南把一張卡放在桌上,“應該夠了吧。”
“夠了夠了!”醫(yī)生兩眼放光,快速的把卡收了起來。
整容和傷疤修復是一場持久戰(zhàn),光是我知道的就已經花費了不少,如果再加上給醫(yī)生的小費,比如剛剛這張卡,那還真是算得上一筆巨款了。
雖然顧澤南有錢,也不在乎這點花銷,但是畢竟我還是有那么一點知恩圖報的優(yōu)良品德的,走出醫(yī)生辦公室,我小聲說了句謝謝。
“不客氣,你記住自己的職責就行,才不枉費我在你身上花錢。”顧澤南余光瞟了我一眼,這話里帶著某種挖苦的意味。
我小聲嘀咕了一句,“我哪次沒有記住自己的職責?我都盡職盡責到被你折騰的快死了。”
“你說什么?”顧澤南問了一句,還沒說完,他的電話響了。
也幸好是電話響了,不然不知道這個話題繼續(xù)下去會演變成什么。
“喂,這件事我之前已經全權交給你負責,如果你連做決定的判斷力都沒有的話,那你也用不著再在Xray待下去了。”顧澤南聲音不大,但是每一個字都有一種特別的威懾力,聽到來很是滲人。
我對他公司里的事情從來不問也不感興趣,這個時候同樣也是,為了不讓他覺得我是有意聽他打電話談公事,我抱著手走到另一側,和他拉開些距離。
“就這樣吧,他們不過是想利用我們的名頭借殼上市,但這對Xray來說沒有益處,你自己看著辦。”
說完這一句后,顧澤南明顯有些生氣,臉色不太好。
我把頭扭朝另一個方向不去看他,看著醫(yī)院里來來往往的人,這是龍城最好最大的醫(yī)院,每天都人來人往和菜市場似的,擁擠不堪,連這走廊上也轉不開身。
“小心!”
顧澤南在那邊突然大叫,我聽到了聲音,但是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是在和我說話,還以為是在對電話那頭人的威脅,我愣在那里沒動。
忽然一直手伸來快速抓著我的肩往那邊一拉,我腳下一歪,身子倒了過去。
“怎么回事,醫(yī)院人那么多,你們就這樣辦事的?”
這一次顧澤南的語氣更是可怕,但我確定他不是在和我說。
我好不容易讓自己身子站穩(wěn),感覺到腿上有些異樣,低頭一看,差點暈過去。
旁邊的小護士已經被嚇得臉色煞白,“對不起對不起,我剛剛走的急了點,這藥車的輪子也不好靈敏……對不起對不起,小姐你沒事吧。”
她委屈的連連道歉,彎下腰來想看看我的腿。
原來剛剛這個小護士推車藥車準備過去,但是因為走廊上人太擁擠了點,她也粗心,那藥車不穩(wěn)側翻了過去,藥車上的整整兩個血袋好巧不巧戳在一個尖銳的角上,所有血都灑在了我的腿上。
“不必了,你先走吧,我們自己處理。”顧澤南皺著眉把我拉開,他則站在了小護士前面擋住了她。
被沾上血跡的腿正好是有疤痕的那只,剛剛小護士如果動作再迅速些,一定會看到我的傷疤,那么長那么丑陋的一條疤,任何人看到都會受驚嚇,顧澤南也是不想另惹事端。
“算了,不怪她。”我拉了拉顧澤南的衣角,“這血袋破了,她還不知道會受什么懲罰,咱們就別再為難她了。”
顧澤南看向小護士,“給我們找一間病人休息室。”
這世界真是喜歡開玩笑,越怕什么就會越來什么,明明我暈血,竟然還被灑了一腿的血,這算是脫敏療法嗎?
病人休息室里現在沒有人,也還好沒有人,我走到洗手池邊上把腿上的血跡沖洗干凈,強忍著心里的不適感,那水很冰冷,淋在腿上漸漸有些麻木。
做完這一切,我回到顧澤南身邊,“走吧,沒事了。”
他瞟了一眼我的腿,輕輕嘆了口氣,抓著我的手臂把我拖到病床上,“這樣怎么出去?”
環(huán)視休息室一圈后,他拿來兩瓶酒精和一大包棉簽,二話不說直接蹲在我面前,打開了酒精瓶塞。
“你要干嘛?”我大驚,身子往后退了退。
“別動!”他一手抓住我的腿,一手用酒精將棉簽沾濕,開始擦拭我的腿,“那采血袋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的血在里邊,要是有點什么病怎么辦?得消消毒。”
說到這,他停了停,抬頭看我,“你腿上沒有傷口吧?”
我麻木的搖搖頭,腦袋一轉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這都能讓我感染到什么病的話,那老天爺對我未免也太好了。”
“那可說不定,我可不想被你傳染什么病。”他白了我一眼。
“那你就別碰我啊。”我沒好氣了回了一句,和顧澤南在一起我根本早已經把羞恥兩個字拋到天邊了,哪怕是別人聽起來會臉紅心跳的話題,在我這里也說的無比平常。
他也早已經習慣,替我把整條腿都用酒精擦了一次后,卻遲遲沒有放下手中的棉簽,也沒有站起身來。
我知道他在看什么。
那條傷疤。
那條火吻留下的傷疤,像一條巨大的蟲似的附著在我的腿上,每次看到它都會提醒我,我該復仇,該把寧四海曾經對我下的狠手在他身上報復回去。
“好了,我去重新掛個號,你抽血化驗一下,我還是不太放心。”顧澤南終于起身,把所有棉簽扔進垃圾桶。
“誒不用了,我真沒事,不用那么大驚小怪。”
顧澤南深吸一口氣,回頭看著我說,“你每天都要在我身邊,你不怕死,我怕。”
什么嘛,就是沒事找事,我不理他,隨他去吧,反正抽個血我也不會少塊肉,他愛折騰就陪他折騰好了。
在經歷了Xray那么一遭后,我再去那里總覺得有些心有余悸,倒不是怕有人鬧事,只是一踏進那個環(huán)境,路成的臉就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我不敢打聽他的消息,雖然很想知道他究竟有沒有受傷。
那件事發(fā)生后的第三天,Xray就正常開門營業(yè)了,一切悄聲無息的過去,沒人再提起也沒人追究,我不知道顧澤南是怎么擺平這一切的,或許壓根用不著他出手,隨便一個手下就能把這種小事解決。
這天方憶微來的比我還要早,我剛到休息室,她已經換好了衣服正坐在里邊休息。
一見到我,方憶微立馬有了精神,剛剛還帶著疲倦的臉色此刻興奮起來,她拿出錢包掏出一疊錢塞給我,“這些是你的,那天讓你和我一起陪陳總,辛苦了。”
“和我那么客氣干嘛。”我沒接,反手把那疊錢推回去。
手指一碰到我心里就有了數,這疊錢少說也得有四五千,看來這個陳總出手真的很闊綽,對方憶微大概也是真的喜歡吧。
“拿著吧,這是你該得的。”方憶微直接將錢塞進我的包里,“那天陳總一直夸你,說覺得你漂亮大方,一直念叨著要讓你多陪他幾次,這錢本來也是給你的,只是當時你沒在,后來又發(fā)生了那么多事。”
后來……
那天我借口去衛(wèi)生間,躲開路成之后不一會兒那邊就打起來了,想到那個血腥的場面我現在還心有余悸。
“放心吧,我昨天剛去醫(yī)院看過陳總,他還行,沒死,估計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方憶微朝我笑笑,故意說玩笑話逗我開心,但她也知道分寸,頓了頓之后正經起來,“還有……那個路成也在醫(yī)院。”
聽到這一句,我的心已經懸到了嗓子眼,愣愣的等著方憶微,想問什么,動了動嘴才發(fā)現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渾身緊繃著想在等待生死的宣判。
“路成沒事,”方憶微見我著急,也沒拐彎抹角,直接給了我明確的答案,“那天是另一個包房的人喝多了鬧事,正好陳總那個屬下去上衛(wèi)生間,不小心撞了那邊的人,這才起了沖突,陳總去拉架的時候被打傷,右肩還被刀劃了好大一個口子,人沒大事,就是被嚇得不輕,估計得在醫(yī)院好好養(yǎng)一段時間了,至于路成……他就是皮外傷,手臂蹭破了點皮,連針也沒縫,去醫(yī)院擦了點藥就回去了,放心吧完好無損。”
我苦笑了一聲,“謝謝……”
“不客氣,陳總是我的客戶,他的人傷了,我自然要關心一下的,”方憶微眼轱轆轉了轉,“那天看你就不太對勁,那個路成……你認識?”
從我這神色狀態(tài)里肯定能看出些端倪來,我是信任方憶微的,也想找個可以傾訴的對象,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向她開口,一旦提起路成,就一定會說到那些過去,包括和顧澤南的這段不堪的關系,我還沒有做好向方憶微坦誠一切的準備。
只是搖搖頭,沒有同意,也沒有反駁。
“行……嗯……等你想說的時候,隨時找我,我一直在。”方憶微攬著我的肩膀輕輕拍了拍,“走了,客人還等著我。”
我看著她非要塞進我包里的那疊錢愣愣的出神,這錢里……是不是還包含著路成給的一部分?
真好,我又見到他了,而且見到比以前變得更好的他。
真壞,我不是寧西了,我只是個被人包養(yǎng),又在夜場陪酒的壞女人。
不知道路成媽媽那間小店還在不在,不知道那里,是不是已經換了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