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干旱,少有爬行動物,最多也不過幾只大型動物如駱駝在沙漠上來來往往,接送往來的商客,沙漠里稀稀疏疏生長了些仙人掌,偶爾有人干渴,還可以劃開仙人掌,運氣好的話,還可以品嘗其鮮美的汁水。近來北漠雨水要比以往多些了,還有少許的植物生長,嫩綠的色澤在廣袤的沙漠里總還是顯得獨特一些了。商販們多半都帶著一絲異域風情,五官輪廓深邃立體,偶有幾個商戶帶著黑色的帷帽,嚴嚴實實地包裹著自己的面目,就怕他人看見自己一般。這里的有些買賣是違背了朝廷的要求的,一般的江洋大盜都會在這邊銷贓,賣的東西皆是些精致的物件,尋常人家?guī)啄甓假I不到,那些底層的人士究其一生都沒法買得到的。橘黃色的陽光在大漠不算特別的風景,那孤漠森林似乎長得越發(fā)茂盛,受了雨水的恩惠,盡情的而擴展自己的領(lǐng)土,白夏心里很是安慰,就算經(jīng)歷了太多的痛苦與不堪,但是整個北漠還是咬牙走過來了,就算依附于中原,暫時成為附庸,可是依次換來了北漠的平和安定,又有什么不可?只是——白夏睜開眼,額角的冷汗不斷的滑落,身后的汗液打濕了整個后背,她夢里的一切一直縈繞在腦海,紫色的人,紫色的蛇,紫色的衣服,黑色的寬大的帷帽,低啞尖銳的聲音,這就像是一把枷鎖,再一次將她牢牢拴住,攥緊,再也不能掙脫開來。她看著身邊安睡的蘇秦,不忍心將他喊醒,這幾天的奔波,蘇秦已經(jīng)很是疲憊,加上一路上還要好好照顧她,一直沒怎么休息。白夏握住蘇秦的手,還是那么溫暖,她將面頰貼上蘇秦厚實的手掌心,絲絲縷縷的熱氣傳遞到臉上,滲透進身體,血液,瞬間整個人都會變得溫暖舒適,驅(qū)散內(nèi)心的恐懼。蘇秦因為這個細微的動過翻了翻身,眼睫毛微微一動,然后睜開眼睛,朦朧中,他看見白夏汗?jié)竦拿骖a,手心里濕漉漉的觸感讓他猜到白夏可能是哭了,他嘆一口氣,輕輕撫摸著白夏的臉頰,順著她的面頰,拍拍她的后背,還感覺到一片濕潤,蘇秦感慨,他的姑娘,總是喜歡把悲傷藏起來,當著他的時候就算不開心,有痛苦,總是會笑瞇瞇的,就算再痛苦,也很少會哭出來,只有那么幾次,還是她沒有找回本體的時候,找回本體之后,她似乎變得更加穩(wěn)重,雖然穩(wěn)重用來概括一個女孩子總是有那么幾分怪異,但就是,穩(wěn)重。其實,他沒有參與的那十年,也帶給她不少的改變吧。蘇秦看著白夏,她就這么依偎在他的掌心,全然放心的姿態(tài),沒有絲毫戒備,就像初生的幼兒,對母親的懷抱是無比的眷戀。他收回手,將白夏的被子掖好,輕手輕腳的下床,打濕了一張柔軟的布帛,溫熱的感覺,他輕輕擦去白皙的汗水,擦干她的身體,在白夏額頭印下一吻:“好好睡吧,我就在這里,不要害怕。”白夏緊皺的眉頭微微舒展,嘴角翹起,似乎是很滿足。窗外,上弦月高高掛在天空,牛奶般的色澤,突然,一片嫣紅纏繞上了原本明亮的月亮,蘇秦瞇起眼,握住白夏掩蓋在被子里的手,那月亮漸漸被紫色的光芒包裹,大地一片陰暗。蘇秦聽見有聲音破空而來,帶著決絕的意味:“我回來了。她就該走了!”
月色冰冷,蘇秦的手瞬間變得冰涼。白夏的過去,他雖然不清楚,但也曾有幸和天帝討論,白夏調(diào)香釀酒是與生俱來的本領(lǐng),她原是一朵玉蘭花,吸收日月精華,只是,蘇秦并不了解,白夏飛升之前的經(jīng)歷,只知道當初天帝講道此處,便略過了這些過往,只說了讓他們好好選擇,好好生活。
蘇秦看著暗沉下去的夜空,垂下頭,白夏白皙的肌膚在黑夜的光影里顯得更加晶瑩剔透,帶著吹彈可破的光澤,只是,她的眉頭又皺起來了,她在小聲囁嚅著:“我要去找蘇秦,你不要再纏著我,你走!你走?。?rdquo;窗外的月亮再次顯示出一絲光輝,在房屋里的顏色變得有些慘白,夾雜了點點紫色的光暈,有些滲人,白夏這時后睜開了雙眼,無神地看著前方,拉起一個笑容,雖然是絕世風華,但眼下看來還是帶著有些可怕的表情。蘇秦緊緊拉住白夏的手,不讓她有所動作,窗外傳來一陣陣打更的聲音,三更了,屋檐下的蠟燭瞬間熄滅,那個讓人夢魘的聲音再度響起:“來啊,快來啊,跟我走,去到極樂的世界!快,跟我走吧!”帶著三分的誘惑,那低沉的尖銳的聲音此刻聽來竟還是帶著幾分溫情,蘇秦拉住白夏,因為她正掙扎著,想要向走去!
蘇秦看向窗外,迷蒙的霧氣籠罩在四周,看不清景色,地上,在層層雪白霧氣下。隱約可見有什么東西在扭動,纏繞著,盤曲著,巨大的,窸窸窣窣,發(fā)出讓人毛骨悚然的咀嚼生,偶爾傳出一聲聲嘶嘶的鳴叫,就像是在提醒大家,危險的降臨。深紫色的光澤反射著潔白的夜光,帶著一種妖冶的氛圍。白夏開始劇烈的掙扎,她的面部肌肉開始緊縮,肌肉開始不停的收縮,她轉(zhuǎn)過頭,看著蘇秦,陰冷一笑,狠狠甩開他的手,朝窗戶外面奔去,蘇秦及時沖上前,攥住白夏的手腕,另一只手在她的后頸處用力一擊,白夏立即軟軟的倒在蘇秦的懷中。蘇秦朝窗戶下看去,那是一口池塘,不知道是何時被轉(zhuǎn)移到此處的,里面的池水已經(jīng)消失,只剩下黏膩潮濕的泥土。池塘里面,大大小小約莫十來條蛇糾纏在一起,盤曲著身體,柔軟的身姿扭在一起,有的幾條纏繞在一處,就像打了一個死結(jié)。深紫色的,淺紫色的,冰冷的游走,沿著池塘的內(nèi)壁,緩緩爬上去,又因為尾巴上的小蛇的拖累而滑落池塘,蛇的身體上有黏膩的薄膜,互相的摩擦產(chǎn)生了一些白色的泡沫,看起來很是惡心,那些尖銳的鱗片冰涼的看著周圍的一切,就像一張可怖的笑臉,譏諷地看著周遭的一切。一條小蛇好不容易逃脫了身上的其他同類的束縛,騰空而起,卻被一邊急遽射出的一把斷箭刺穿身體,它扭動著,然后變成兩節(jié),紫紅色的血液滑落在池塘里,泥土變得深紅,那些蛇爭先恐后的朝泥土里的鮮血奔去,意欲吞食那些鮮血,就像是在爭奪人間的珍寶,奈何身體都捆綁在一起,,難耐的扭動,最后,他們的頭齊齊埋在泥土里,歸于平靜,因為,全部都失去了呼吸。蛇沒有呼吸,他們只是停止了吐芯。
蘇秦看著這池塘,只覺得惡心,又暗自慶幸及時將白夏拉住,避免她落下去,成為這些蛇的餌料。天邊,劃過一個人影,紫色的發(fā)絲在夕陽里極為明顯,黑色的帷帽遮住了他的面頰,只有他白皙的手腕上的深紫色的蛇在扭動著身體,警覺的而看著四周,雖是冷血,但著實看出一種靈性來。有低沉尖銳的聲音破空而來,帶著令大地都感到震顫的力量:“不要阻攔我,我要帶走她!玉蘭花,多么純潔的花朵,你難道不想看她跌入泥潭的模樣?你不心動?”魅惑的感覺襲來,蘇秦感覺大腦一陣眩暈,他用力的揉揉額角,努力看清眼前的景象,感覺到懷里的人在扭動,蘇秦猛地清醒,就像一盆冷水潑在頭頂。他聚精會神看向窗外,那個帶著黑色帷帽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了,他俯下身子,那個池塘竟然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只是,原來池塘的位置,留下了一個正方形的空地,上面的青草已經(jīng)枯萎,泥土是深紫色的,帶著一絲絲血腥的味道。
白夏此刻就站在他的身邊,語帶疑惑:“這么晚了,我們怎么在窗戶邊???剛剛,不是在睡覺的么?”她似乎是感覺到了什么,語帶一絲緊張:“是不是有什么情況?”蘇秦安撫的摸摸白夏的頭頂:“沒什么,就是看著這月亮還好看,見你睡熟了,不想叫醒你,就抱著你,體會體會月下相約的情景了。”白夏看向窗外,嬌嗔道:“就是你會貧嘴!”蘇秦將白夏打橫抱起,語中帶笑:“這就是伺候你休息了。阿夏。”
白夏透過蘇秦堅實的肩膀,看向窗外,那一輪月亮已經(jīng)微微透露出紅色的痕跡,一縷紫色的霧氣纏繞其間,帶著斑駁的光影,月亮里面,似乎有一個人影,黑色的帷帽,紫色的頭發(fā),白皙的手臂,纏繞其上的深紫色的蛇,白夏心里突然一顫,連忙轉(zhuǎn)頭,抱緊蘇秦。
月色斑駁,蘇秦緊緊擁住白夏,他內(nèi)心隱約透出擔心,這一次的人,似乎是沒那么好對付,還是牽扯白夏飛升以前的事情,他,有些手足無措的感覺,他,很有挫敗感。
月色漸濃,紫色的煙霧漸漸籠罩了整個月亮,一片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