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故友

白夏站在那房屋門前,靠在蘇芩的肩膀,看著那只火鳳帶著紅玨走遠,她的內心給予了他們最好的祝福,紅玨這么多年以來,吃的苦頭也不少,就算他也曾狠戾,也曾殘忍,也曾不顧一切地想要去追求自己的愛情,也曾卑微地成為一個任人宰割的傀儡,但是白夏已經不想再禁錮任何人了。她明白那種難熬的滋味。只要擁有了自由,就絕對不會想要受到囚禁。鳳凰非梧桐不居,顧舫帶紅玨去的地方必定是遠離塵囂,淡然安適的地方。就讓他們好好地生活在一起,彌補這么多年來的遺憾吧。

其實對于顧舫的突然覺醒,蘇秦是有一定的疑惑的,火鳳一族若是沒了內丹,被放逐人界,是很難有機會再恢復自己的火鳳身份的。顧舫是一個例外,也許,還有一個可能,紅玨體內殘留的顧舫的內丹呼應著顧舫體內壓抑的靈力,加之顧舫的心里想的都是如何才能救下所有人,那些積壓的東西瞬間爆發(fā),才再一次喚醒了顧舫的靈識,化作飛鳥,一擊制勝。

“蘇秦,我們離開湘西吧。”白夏拉著蘇秦的手,言語里盡是疲憊,“我真的很想念爹爹了。”她眼里帶著一絲落寞,眼含迷茫,之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場迷蒙的夢境,虛幻的,糾結的,不真實卻又真切的發(fā)生過,她曾經的殘暴,狠心,就像一把刻刀,狠狠插在胸口,讓人無法呼吸,只是及時的清醒,蘇秦的理解也就是一陣最珍貴的雨露,打濕干涸的夢境,前方是希望,她喚回了自己真摯的情感,帶著決然的意味,勇往直前,既然蘇秦一直在為了她努力,那她還有什么理由拒絕這純粹的情感!白夏想,自己應該去北漠看看,就這樣,在爹爹的見證下,和蘇秦成親,她將這個小小的愿望藏在心里,就打算到時候給蘇秦一個驚喜!

蘇秦攔過白夏的腰,纖細的腰肢似乎比之前還要瘦許多,但仍舊是柔軟的,他含笑道:“那就直接去北漠吧,我們也便不要逗留。”很想閑適地在世間游走,可是似乎處處都有勢力與他們進行抵抗,往往就是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白夏自從恢復了本體,還未和蘇秦一起攜手在藍天翱翔,此番決定去北漠,她還是有些激動的,飛行過去不過半日便可到達,她拉住蘇秦的手,她依稀還記得上一次他們還在北漠時,蘇秦抱著她飛翔之時那種自由的感覺,還有那美麗的日出,橘黃色的光影,還有他輕輕親吻她的時候,柔軟細膩的觸覺,激動如鼓的心跳。她拉住蘇秦的手,和他一起捏訣,緩緩飛向天空,清新的空氣沁人心脾,滌蕩著近日來疲憊不堪額身心。白色的云朵滑過之間,就像一團團棉花,觸手盡是舒適愜意。蘇秦看著白夏臉上的笑容,那是一種發(fā)自內心的,久違的,不可名狀的微笑,他就這么看著他,內心覺得很是滿足。

也許靈寵天生就和主人有很深刻的感應,白夏他們剛剛抵達北漠的上空的時候,一只巨大的淺藍色的一團就飛奔而來,在白夏和蘇秦面前剎住腳,九條尾巴在身后搖曳的歡喜,歡喜的聲音傳出來,已經不復之前的青澀稚嫩,而是帶著雄渾的內力,甚至還有隱約的回聲:“你們還知道回來!知不知道我們等了好久!”她在半空中打了一個滾,“快上來,我?guī)銈冿w過去,你們跑得太慢了!”白夏和蘇秦是見識過,也不再猶豫,直接隨九尾去了北漠宮殿。那里經過了那一場辛苦的戰(zhàn)亂,還好人們情緒已經恢復,十年的時間,足以磨平他們當初的傷痛,但是宮殿門口依舊還是有人在祭祀求雨,巫師依舊畫著夸張的妝容,五彩的顏料涂抹在手中,經歷了那些悲慘的事情,北漠求雨成功的幾率好似大了一些,至少水足以供給百姓的生活了。宮殿門口之前被灼燒的痕跡已經被掩蓋,幾株仙人掌站立在門口,就像侍衛(wèi)一般昂首挺胸。很快便有侍女出來迎接,魚貫而出的侍女身后,是鐘離月,她穿著短小的上衣,堪堪遮住肚臍上方,下裙也只掩住腿根,在左側開了一個斜斜的口,后背披上了一件薄紗,將整個身子掩蓋,橘色的衣服似乎和沙漠里沙粒的顏色很是搭調。鐘離月期待的目光在沒看到慕辰的瞬間又一絲暗淡,很快又打起精神來。她微笑著將他們迎接:“經年不見,二位還是風采依舊。”白夏和蘇秦略微尷尬,時間一久,鐘離月退卻了少女的稚嫩,變得成熟,懂得了客套,這話,他們著實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一路上就這么沉默。

走到宮殿門口時,鐘離月突然摘下了面紗,她的確是大漠里罕見的美人。眉眼依稀還有十年前的樣子,但是長長飛起的眉毛下大而水靈的雙眸,挺直而小巧的鼻梁,不點而朱的嘴唇,五官深凹,卻都是帶著異域里最獨特的張揚的美。她笑:“我已經嫁人了,哥哥說,找一個你喜歡的和找一個喜歡你的,只要是女孩子,都盡量選擇后者。”她拉開層層的帷幕,“似你們這般兩情相悅又死心塌地的,少之又少,我何必去自尋煩惱?”

“我的夫君,很是疼我。”鐘離月眼里帶著憂愁,卻極好的掩藏起來,“哥哥他也已經娶妻,只是,書房里掛的,還是王后姐姐和阿夏姐姐的畫像。”

白夏和蘇秦面面相覷,她隱約知道阿斯博達對她有的情感,只是她以為這情在凡人眼里,終會被時間打敗,蘇秦似乎是明白白夏的想法,輕聲說:“凡人比神仙更加長情,更加有義氣。尤其是北漠的子民,豪邁熱情。”

他們跟著鐘離月走進那宮殿,遙遠的階梯上,阿斯博達坐在王座上,他的旁邊坐著一位嬌俏的女子,鐘離月極快地說道:“那是王后,也是余崇的第三個女兒,余果,年十七。”但是看著阿斯博達坐在王座上,就算是有人陪伴,還是顯得那么落寞與孤寂,他頭上戴著一個王冠,額前珠簾隱藏著他的表情,那半塊面具還好好的戴在他的臉上,只露出半邊俊秀的臉還有光潔的下巴,白夏模糊的記起之前蘇秦還帶著面具的樣子,是更加的意氣風發(fā),可是,直到現(xiàn)在,她也沒聽見蘇秦的解釋,為何蘇秦面上的梵文會暫時消失不見。她的內心其實一直有種預感,是強烈的不安,可是每一次想追問,不是被各種煩心事打斷,就是被蘇秦混弄過去。她想,這一次,趁著北漠之行,好刨根問底!

阿斯博達本來是在王座上百無聊賴,幸好余果善解人意,沒有打斷,她總是很乖巧的陪伴。他然后就看見他一直有所思念的人,緩步而來。一雙璧人就這么停在他們面前。時光無痕,面前的兩人身上也沒有任何時光的刻痕。阿斯博達發(fā)間已有幾縷白發(fā),是操心政務,關心民生疾苦,他的額角也依稀有了幾縷皺紋,在面具的掩藏下,雖不是特別明顯,但也還是看出,他著實老了許多。

“你們終于舍得回來看我這個老朋友了。”戲謔的話,卻更讓人覺得珍重,阿斯博達的眼里,帶著一絲混沌,據(jù)說是年邁的人才會有的那種洞察世事之后的大徹大悟。他笑著,眼睛卻看著面前的虛無。白夏突然覺得很不舒服,她拉拉蘇秦的衣角,想要急速的離開。蘇秦明白,寒暄一句,便打算去找白辰。阿斯博達也沒有多做挽留,看著他們的背影,至少有生之年,還能再見,便是幸運。他摘下面具,那個恥辱的烙印仿佛在嘲笑他的無能。

那座白色的房子還是那么干凈的矗立著,來往的仆人端著飯食,急匆匆朝里面走去,白夏和蘇秦隨人流走進去,卻是大跌眼鏡!

白辰坐在正屋中間,他的面前是一個巨大的圓桌,九尾匍匐在桌下,九條尾巴一搖一擺,桌子上菜品豐富,琳瑯滿目,白辰就這么兩手抓,毫無形象地吃飯,他的身體已經微微發(fā)胖,風度不再,這還是那個英俊瀟灑的武林盟主?白夏不忍直視啊不忍直視!

她輕輕走進去,喚了一聲:“爹爹。”

白辰手里的動作一頓,努力做出一副嚴肅的模樣,可是手忙腳亂之中,打翻了無數(shù)的盤子,幾乎將桌子掀起來,九尾嚇得躲在蘇秦身后,這憨態(tài)可掬的模樣,白夏還真是哭笑不得。白辰終究還是曾經的武林盟主,殘存的氣質還是為他帶來了一絲絲的威嚴,他努力端正著姿態(tài),但是長長垂下的胡須總是讓他看起來有些可愛,也許人上了年紀也就是這樣吧。白夏側頭偷偷打量一眼蘇秦,以后,他會不會也是這樣?然后忍不住偷笑。蘇秦似乎有所感應,給白夏傳音:“我可不會像你爹爹這般,嗯,任性。”白夏又是噗嗤一笑。

白辰此時終于端坐在凳子上,嚴肅起來,但是發(fā)胖的臉總會讓人覺得慈祥,白夏也沒在意。白辰咳嗽一聲,摸摸自己許久未剪的胡須:“女兒啊,我怎么就長這么胖了呢?”

終于,白夏揉揉雙眼,笑得更加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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