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夏干脆伸手抓住小東西的尾巴：“你叫九尾？”回應(yīng)她的是一個大大的白眼以及轉(zhuǎn)身。白夏哭笑不得，這幼稚的東西竟然還會去剜心？她故意扯了扯九尾的尾巴，沒有回應(yīng)。自討沒趣？白夏便去睡下了。燭光熄滅那一瞬，九尾的眼睛散發(fā)出寶石般的光。
一夜無眠。
清晨。楚越便過來了，帶了一盆干凈的水，擰干了毛巾，給白夏洗臉，另一手提了一個食盒，裝的是玉蘭花酥餅糕以及熱粥。院里的丫鬟見了，都掩唇而笑，悄悄離開。
“昨夜，九尾沒什么不正常的舉動？”蘇秦一邊收拾盤子一邊問道。白夏瞟了一眼床邊蜷縮成一團的白色小東西：“沒有，就是不愿意理我。”
“好了，我們走吧。”蘇秦拿起食盒，和白夏一起先去了藥房拿浮生殘照，然后去了那帳篷。
連續(xù)幾日沒有受到入侵，人們心情似乎都好了很多，帳篷里偶爾還會傳來一些笑聲，總算沒有那么壓抑。
踏入阿斯博達的帳篷的時候，還是濃濃的藥味，但是阿斯博達已經(jīng)能夠坐起來了，溫故醫(yī)術(shù)確實不錯。鐘離月見了他們，立即跑上前，接過那小小的兩罐，卻蹙起了眉：“這么點藥，用了兩天？”溫故將罐子拿過去：“黃口小兒。”鐘離月略微尷尬，看著隨后走進來的慕辰和秦暖，有些失望。
阿斯博達開口，聲音十分沙?。?ldquo;吾妹成日沒規(guī)矩慣了，煩請原諒。多謝幾位，著實讓你們費心了。”溫故斜睨了他一眼，似乎是責怪他不該說話。
溫故繼而拿出了一個極小的琉璃焚香爐，透明的香爐，清晰地看到里面添加的是磷火，瑩瑩藍光，美麗異常。他丟入一顆香珠，香氣立刻散發(fā)開來，然后將酒倒入一個小小金樽里，以火煨熱，讓阿斯博達飲下。那傷口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瞬間只剩下小小的疤痕。
“以這浮生殘照外熏內(nèi)服，堅持五日便好，一次劑量無需太多。”溫故說完便離開了，經(jīng)過白夏身邊時，他壓低嗓音：“沒找回本體，是他幫你。”白夏看著溫故，點頭。
“好好待他。”語罷，負手離開。秦暖卻叉起腰：“這小子。連姐姐都不理了，等我回去，他肯定在藥房。”慕辰攬住秦暖的腰：“陪你一起去？”他們轉(zhuǎn)身欲出帳篷，卻臉色不佳地退了回來。秦暖臉有些白：“是崇禹。”
白夏并不明白為何他們對崇禹會感到害怕。突然腰間一緊，是蘇秦將她抱住。
真的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崇禹掀開簾子，環(huán)顧一圈：“怎么老朋友都在啊，見了我還要通報一聲來歡迎？”
帳篷里突然安靜下來。然后傳來了鐘離月壓抑的哭聲：“你還我阿爸阿媽……”
如果這樣白夏還猜不到崇禹的身份，那她這盟主女兒也是白當了。
當今君主有一個怪癖，喜歡讓自己的皇后幫自己執(zhí)政，而自己卻征戰(zhàn)沙場，浴血奮戰(zhàn)。幾年前，北漠勢力大漲，皇后便建議收服北漠，然后，皇帝便帶兵前去，絞殺北漠。那一年，北漠王傳位給年僅十歲的長子，與王后一起赴往戰(zhàn)場。結(jié)果是被皇帝捕獲，受盡折辱而死。那一年，北漠的冬日出現(xiàn)艷陽，長達三年的烈日，為北漠帶來的是無盡的苦難與折磨?；实鄯艞壛粟s盡殺絕，將北漠算作附屬國，每年接受朝貢。大概就是這么個簡單的故事。
所以崇禹便是當今皇上，余崇。這一切，莫不是他操縱的？
白夏看向崇禹的目光越發(fā)畏懼。早些時候，他或許是故意讓青顏附身，以打破楚越面具的秘密吧。
阿斯博達嘆口氣，這些年來韜光養(yǎng)晦，將妹妹撫養(yǎng)長大，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報仇雪恨?？蛇@么多年的努力，就這么毀了。
“皇上，臣今日受傷甚重，無法行禮還請原諒。”阿斯博達低頭算作行禮，崇禹卻不理會，徑自拍拍手，一列死士魚貫而入，舉起刀劍，嚴陣以待。
“北漠可是安穩(wěn)的太久了，看你的妹妹也出落得越發(fā)可人了，不如送給寡人？”余崇撫摸著自己的下巴，明明是風流公子的模樣，卻讓白夏覺得惡心。有幾個侍衛(wèi)從身后將白夏雙手縛住，她看向蘇秦，他還是任由侍衛(wèi)將自己捆綁，然后，白夏聽見心里傳來一句話：“按兵不動。”她與蘇秦對視，微微點頭。
此時，有死士將鐘離月捆綁在帳篷內(nèi)的支撐柱上，將阿斯博達用鐵鏈綁緊，然后，有侍衛(wèi)端進來一個火盆，炭火熊熊燃燒，里面還放著一個烙鐵。
余崇走到鐘離月面前，拉開她的前襟，目光卻是看著阿斯博達：“你可愿歸附？不然，我就在此處，在你面前，讓你親愛的妹妹成為我的人！”
“兄長!我沒關(guān)系的，就當被狗咬了一口！”鐘離月閉上眼睛，不想讓慕辰看見這些侮辱。
阿斯博達用力捏緊拳頭：“放了離月，我答應(yīng)你。”
安靜的帳篷里，只余女子小聲哭泣。余崇命人將那個火盆放在阿斯博達床前，他拿起那個烙鐵，在手柄處墊了一塊棉布，似是受不了那灼熱的溫度。烙鐵上寫的是一個奴字。余崇捏住阿斯博達的臉：“這臉長得還是不錯的，可惜……”語罷，烙鐵直直印在他的臉上，阿斯博達狠狠咬住嘴唇，沒有發(fā)出一聲悶哼，只是頭上的汗珠不停滴落，似乎是沒有達到預(yù)期中想要聽見的求饒，余崇將烙鐵開始旋轉(zhuǎn)，血順著阿斯博達的臉頰不斷滴下，肉被烤焦的味道混合了藥味以及浮生殘照的香味，沉悶壓抑，令人幾欲作嘔。
也許是覺得無聊，余崇將那烙鐵隨手一扔，帶下了阿斯博達臉上的一塊肉。鐘離月連哭都忍住，只有淚珠在眼中打轉(zhuǎn)。
“走。”余崇轉(zhuǎn)身跨出帳篷，一周，“今日起，北漠成為寡人的地段，封阿斯博達為親王。”
余崇離開，秦暖向慕辰使了一個眼色，慕辰捏訣，將束縛都去掉，蘇秦抓緊白夏的手，她似乎還因為看著余崇的殘暴而害怕。慕辰走上前，幫鐘離月取下鐵鏈，就被她一把抱住，慕辰不得不輕輕拍著她的背部以示安慰，他看著秦暖的眼睛，讀出了無奈和理解。鐘離月擦擦淚水，走到阿斯博達床前，看著他臉上的傷疤，剛剛穩(wěn)住的淚水又流淌下來。不是不自責，哥哥多年的經(jīng)營就這么毀了，她不甘心！
蘇秦拉著白夏，朝阿斯博達使了一個治愈術(shù)，傷口很快止血，可是還是留下了一個丑陋的疤痕。蘇秦看著白夏煞白的臉色，抬手將自己臉上的面具摘下來，將阿斯博達的傷疤掩蓋。兄妹二人眼中皆是感激與疑惑。
阿斯博達就在床上以右手撫胸，向蘇秦施下最高的禮節(jié)。蘇秦回以一笑。
可是，失去了那半邊面具，蘇秦右臉的梵文便清晰地展露在眾人面前，金色的光線迸發(fā)，光影流轉(zhuǎn)間，卻給蘇秦更添一絲俊美。他捏捏白夏的手：“無礙。我還可以戴面紗。一國之君，可不能整日以白紗掩面吧？”白夏垂下頭：“我會做的。”“什么？”蘇秦問，一邊將她拉出帳篷。
“幾天以后，給你一個驚喜。”白夏笑了笑，走出帳篷，心中便要好受些了，可是，也不知道何時，又會爆發(fā)戰(zhàn)爭呢？
回到自己的臥房，白夏敏感的察覺到房間里有一絲不尋常的血腥味。她趕緊奔向床前，床榻上，睡著那只狐貍，毛發(fā)又變回了淺藍色，尾巴也重新長成了九條。可是——床下攤開著一個紫檀木盒，還緩緩往下滴血，有一些血已經(jīng)滲入了地下。白夏看著那個盒子，只覺得上面的花紋眼熟。那繁復的金色刻痕，一圈又一圈的圖案，不是余崇還能是誰？！
“九尾！”白夏拉起九尾的尾巴，將它倒提在半空，淺藍色的毛發(fā)柔順而有光澤，“你以前，是誰養(yǎng)的？”
小狐貍用力將尾巴抽回來，懶洋洋地回答道：“你啊。”然后用嘴給自己順毛，“不過以前你總不準我沾染血腥，吃的都是些仙露鮮花，所以長得慢。”
“后來不知為何，你便不見了，我就被扔下凡，輾轉(zhuǎn)千百年也沒找到你，又被這死皇帝收留，但他給我吃好吃的，允許我出去打獵，為我收拾爛攤子，我也就跟著他了。只是那天，我是在和他開玩笑呢，卻被砍斷了一條尾巴，真心狠。”
“不過他還知道給我送吃的，還算他記得我。”
白夏看著那個紫檀木盒，心中翻騰。她竟然是九尾以前的主人？而且剜心的人不是虎狼妖獸，而是——人？
余崇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那么殘忍，對平民百姓尚且如此，那對世間生物又能殘忍到何種程度呢？
白夏匆匆趕到蘇秦的臥房，他正和慕辰說著什么，神情十分嚴肅，她沖進去，也顧不得那么多了：“是崇禹，他派人做的。”
蘇秦斂眉：“我也是剛才知曉?？蜅Ｖ杏惺?，被直接剜心而死。”
聯(lián)系到房間里那血淋淋的紫檀盒子，白夏終于忍不住，狠狠的嘔吐出來。雖是狼狽不堪，可內(nèi)心總算好受些?？墒?，那些生命的夭折，罪孽卻是讓九尾和余崇一同擔著了？
白夏看著蘇秦和慕辰，雙眼還因為嘔吐微微泛紅：“讓余崇贖罪，九尾吃素，順便幫忙。”
“我還想，找回我自己。”
蘇秦看著白夏，抑制住想要抱她入懷的欲望，最終化為一聲低低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