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平陽公主帶著一身怒氣往夫君院中去了。家中上下仆人見狀莫不回避,生怕一時惹惱主母,落了衛(wèi)少兒的下場。當然不少人猜想,公主一向不喜歡侯爺帶著皇上田獵、出巡,定是為這事情興師問罪來了。不想公主進的侯爺屋中,問得第一句話卻是:
“侯爺染病這等大事如何不通傳為妻!卻要為妻遣侍女相問?”
聽公主如此說話,莫說眾仆從,就連此刻侯爺身邊伺候著的侍妾淺詩,也著實吃了一驚。平陽侯夫婦貌合神離已是不爭的事實,兩人平日里相互從不過問對方,就連先帝晏駕前后,侯爺大病了那一場,公主也不過親自問候過兩次。眼下卻深夜闖來,怒氣沖沖卻僅僅是因為,沒有及時通報侯爺患病。也不知道這火是出給誰的。
“勞公主費心了,曹時死活自有天命,您又何必深夜來訪?”哪知道平陽侯摁著腦門上的濕巾,不溫不火的說了這么一句不識好歹的話。
“你我乃是夫婦,丈夫遠行方歸,又遇疾病,身為妻子如何不該過問?”若是平日曹時這樣回絕公主,公主定然是拂袖而去,不料今日公主卻放低了身段軟語辯解。淺詩聽得詫異,連曹時要水喝也差點忘記,將水杯橫在曹時眼皮底下,足足愣了半晌。
“公主何必裝作賢妻良母的樣子!你我二人相安無事便罷,如此興師問罪,實在庸人自擾!”曹時大約是燒糊涂了,這話不說二人心照不宣也便罷了,誰知他竟然當面說了出來,這無異于當眾打了公主的臉。平陽公主一時臉漲得通紅,委屈憤怒,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此情此景看得淺詩與眾侍女冷汗直流,這可是天子的親姐,當面折辱她那不是自尋死路嘛?!淺詩心急,急忙打了個圓場,道:“侯爺想是燒糊涂了,公主深夜前來也是關(guān)心您,常言道:關(guān)心則亂——”
哪知話還沒說完,曹時也不知道是不是借了高燒,撒起邪風來了,道:“于我關(guān)心則亂的,有你一人足矣!”此時公主不僅滿臉通紅,眼中已然噙著淚,可曹時卻偏偏抓著淺詩的手不肯放,仿佛向平陽公主這些年對他的冷遇示威一般。
平陽公主見話到此處,知道與曹時更是多說無益,只是眼淚終于還是忍不住了,泫然泣道:“既然如此,望侯爺保重身體。侯爺此番大病初愈時,醫(yī)官囑咐為妻,侯爺精氣損耗,自此當忌奔波、少房事,劉娉便告辭了。”
公主落下淚來,款款拜了一拜,剛準備走,卻又聽見曹時道:“公主,天子嬌女,君上之尊,房中也不必虛待我這無用之人。竇太主養(yǎng)董偃——”
“曹時!”平陽公主這一聲“曹時”,將那一院中人嚇得登時跪倒,公主彼時已是動怒了。竇太主公然養(yǎng)了董偃做面首,長安內(nèi)外皆稱“董君”,朝野上下暗笑堂邑侯陳午頂上綠光之人不計其數(shù)。曹時這一句卻將公主清白也辱沒了。
“曹時,你平陽侯家何等家聲教養(yǎng)?今日你卻如此辱我。也罷,你無情也休怪我無義,此后我如何行事皆與你無關(guān)。”言畢,公主轉(zhuǎn)身便去,并無半分轉(zhuǎn)圜余地。
“哎呀,侯爺你怎么能這么說呢,公主她——”見公主怫然而去,淺詩急得跳腳。曹時卻道:“渾身熱得厲害,快去換些涼水。快去快去!”幾個快去硬是將淺詩從身邊趕開。
平陽公主滿懷的委屈不知同誰訴說?;实坌抡?,實則已將朝野上下一干老臣得罪,然而此時與平陽侯多親多近。高祖定天下時他曹家功勛排第二位,如今在世卿之間更是頗有威望。平陽公主此時放軟了身段,就是打算為了皇帝與他緩和些關(guān)系,可誰知曹時不僅不買賬,反倒如此侮辱她。
這一夜平陽公主摟著六歲的幼子,流了一夜的眼淚。誰想第二天天剛亮,宮里王太后卻急召她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