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拜相這事還得是魏其侯,不然過不了東宮那一關(guān)。”孰料田蚡卻話鋒陡轉(zhuǎn),莫說平陽公主,就連王太后也詫異了幾分。
“你這倒變得快,昨天還躊躇滿志,今天就變了?”王太后不由得問一句。
“大姐不妨將太尉一職授予小弟,丞相就讓他們姓竇的去當(dāng)吧!”
沒幾天,邸報至平陽侯府,還真是竇嬰拜了相,田蚡做了太尉。平陽侯合了邸報,順口問了西賓,道:“先生,這武安侯居然真舍得將相位讓人吶!”
“聽說是前些日子走了的籍福先生給他出的主意,說要給自己留個讓賢的好名聲。”
“籍福不是去了魏其侯家嗎?”
“趨炎附勢之徒,”西席對籍福頗不以為然,“他早料到竇氏之后,田王顯貴,給自己留了后路,說不定過幾日就入武安侯、周陽侯幕了。”
平陽侯不置可否,轉(zhuǎn)而去問曹襄的功課,聽說公主那里一向嚴(yán)厲,五六歲的孩子已經(jīng)背過六經(jīng),不免對自己的兒子心生同情。
當(dāng)然當(dāng)皇帝的第二把火,燒過來的的時候,平陽侯就不能這么懶洋洋的合上邸報了。而是吩咐侍從打點(diǎn)行裝。
“這又出的是什么幺蛾子?”侯爺指派得侯府上下人仰馬翻,早有人報了公主,說不知道怎么回事侯爺一早就叫收拾東西回平陽老家。這位女主人才久違的出現(xiàn)在男主人的面前,問了這么一句。
“今上除弊,除關(guān)就國。反正我這里老不見好,不如辭了那虛職,回平陽老家的好。”
“那你就折騰吧。到時看這火能不能燒到你頭上!”平陽公主聽了他這一番說辭,冷哼了一聲,轉(zhuǎn)身帶著侍女走了,倒是上下家仆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
自然這火燒不到平陽侯頭上,還沒等他收拾好行裝,皇帝的丈母娘大長公主就往東宮太皇太后那里哭了一場,車轱轆話轉(zhuǎn)了幾遍,無非——堂邑那山高路遠(yuǎn)的地方是再不要去了。女兒死也要死在娘身邊。竇太后母女坐在長樂宮里抱頭痛哭了一場,列侯就國的政令就此不了了之。
哪知道太后母女還沒擦干眼淚,南皮侯竇彭祖帶著竇氏子侄告上殿來了!“老祖宗要給我們做主?。?rdquo;殿下諸竇一個個哭得如喪考妣,據(jù)說是新政一出,四方檢舉宗室、諸竇違法之事絡(luò)繹不絕,眼瞅著皇命要奪爵下獄,便一個個跑到竇太后這里告狀。
“建元新政以來,我平陽侯家尚未天子出力,不知門下各位先生有何高論呢?”皇帝的新政搞得風(fēng)生水起,平陽公主自然也是按耐不住心性。門客們見慣了平陽侯那副憊懶模樣,見女主人如此熱衷朝政,自然也都躍躍欲試,等著在公主手下脫穎而出。
然而門客們爭論再三,卻無非是贊揚(yáng)新政除弊。當(dāng)然這舊政高祖進(jìn)關(guān)中以來蕭相國定下,至今近百年絲毫沒有變化,關(guān)中王侯豪強(qiáng)并立,有私自設(shè)關(guān)造卡的,有煮鹽販鐵的,還有鑄幣屯兵的,民生苦不堪言,可偏偏朝中奉黃老,主張無為而治,對此不聞不問。
遠(yuǎn)了不說,就先帝朝已經(jīng)鬧出了個七國之亂,可削藩策卻廢而不用?,F(xiàn)而今朝野上下多少有些禮崩樂壞的征兆。況且,劉徹年幼不能服眾,諸侯豪強(qiáng)一個個蠢蠢欲動,這萬一真鬧到周天子的地步,這高祖與項王爭來皇帝位又有什么用處呢?
自古多言秦法太苛,可漢承秦制,秦法實(shí)則未廢,只不過民不舉官不究,睜一眼閉一眼蒙混過去。到頭來,這些宗室、外戚在這一套睜一眼閉一眼的文治中,一個個無法無天了起來。這不諸竇強(qiáng)占民田之事地方上強(qiáng)壓了過去,不料現(xiàn)今卻檢舉到皇上面前,皇上正愁無人作法,這回祖母的娘家人分明撞在了槍口上。
然而平陽公主隱約覺得這樣極為不妥,如此一來豈不是得罪了太皇太后?想當(dāng)年栗姬不過是得罪了長公主,就惹得老太后在先帝面前,說起王美人賢良。最后落得個被廢自殺,皇上年幼,不曉得期間利害,真惹得老太后生氣,屆時可不是一句賢良,說不定廢帝另立也未嘗可知。
可偏偏田蚡在母親王太后面前,攛掇著新政如何如何的好,推舉策略也都是于地方強(qiáng)壓豪強(qiáng),引儒生入朝,甚至皇帝還親命軒車,將御史大夫趙綰近九十歲高齡的師尊申公請到長安。平陽公主自忖新政怕是不能長久,不知門客之中可有能人化解,誰知這群門客也都一味迎逢,心中難免有些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