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榭到底也沒將戚嬛怎么著,戚嬛那時候也是怕極,沒能仔細想一想,她到底是戚衛(wèi)的嫡女,安遠王妃若是沒有什么特別想要的,估計也不會與戚家人結(jié)下這樣的大仇。
至于趙華和戚嬛打算殺了戚嫣,也不過是借著安遠王妃的名義,打算把這件事情說成是一次意外罷了。
只可惜,到頭來終究是少算了一步。
戚嬛回去的時候整個人像是失了魂一般,從后門悄悄閃了進去,三天再沒出過屋子,連吃飯也只是叫下人給她端到房里去,仿佛是在刻意躲避些什么一般。
彩蓮說起這事的時候還是后怕,拍著胸脯說了句:“小姐你未免膽子也太大了些,只給了奴婢一張紙條就敢親自去見那趙華,您明明知道不是蘇公子相邀……萬一蘇公子和祁公子并未及時趕到可要怎么好呢……”
“我哪里就明明知道了,”戚嫣望著窗外已經(jīng)下了三日的瓢潑大雨說了句,“不過只是懷疑罷了……”
按著日子算起來,前世就是今天堤壩潰塌的,戚嫣今日總是魂不守舍,不管是吃飯還是說話總要往窗外看去。
這天陰沉得如此厲害,幾乎要日夜不辨,要是那堤壩沒有擋住洪水……
戚嫣不敢往下想了。
然一天之后,堤壩仍堅挺在黃州城前。
戚衛(wèi)吃飯的時候嘀咕了一句,說是這黃州城的災(zāi)荒算是過去了,五日前燕肅帝已經(jīng)從安陽出發(fā),不日就將抵達黃州。
燕國這些年來順風(fēng)順?biāo)?,燕肅帝想來也是過得無聊,無戰(zhàn)無災(zāi)怎么能體現(xiàn)出他一個明君的威嚴,況且黃州乃是燕國舊都,燕肅帝這次來,陣仗甚是不小。
不光是奴婢和侍衛(wèi),光妃嬪皇子公主就帶了數(shù)十人。
聽得公主二字,戚嫣便不由得瞇了瞇眼睛。
前世朝陽公主給過自己的恥辱仍舊歷歷在目,自己腹中四個月的孩子被她一碗紅花化做一灘血水。
那時候趙華就在旁邊看著,而朝陽公主在笑。
她說她是公主,所以自己就活該受這個恥辱。
公主?朝陽啊朝陽,你且等著吧,等我叫你看看,有些人生來是公主,也是注定要卑賤。
我會叫你遭受報應(yīng)的。
今生再次相遇,不知道趙華和朝陽公主還能否有段情緣?到時候戚嬛和朝陽公主同愛一郎,不知道是怎么好看的一番景象。戚嫣在心中冷笑一聲,偏頭看向旁邊的座位,卻發(fā)現(xiàn)今個兒戚嬛仍舊沒有出來用飯。
一頓飯罷,戚嫣說自己想要出去走走,外頭正好雨勢小了幾分,趙茜也就沒有多攔。
戚嫣并未乘轎,走到半路卻又下起了大雨來,彩蓮?fù)宦沸∨?,待到跑到寧國候府的時候卻還是淋濕了一身的衣裳。
寧國候府如今已經(jīng)沒有幾間完整的屋子,不過是頭頂上有幾片瓦聊以遮雨而已,現(xiàn)下天色陰沉,倒是更給寧國候府添了幾分凄慘意味,陰森森地仿佛下一秒就會竄出一個亡魂來一般。
戚嫣倒是不甚在意,可彩蓮一直捧著胳膊打著顫,冷不防身后響起一個比這涼雨更清冷的聲音,直接就嚇掉了彩蓮的魂兒。
蘇子榭直接捏著彩蓮的袖子抬起她的手就將她尚未出口的呼叫聲堵了回去,彩蓮瞪大了眼睛看著蘇子榭,蘇子榭卻是不理,只冷冷地看著戚嫣問了一句:“你怎么來了?”
戚嫣覺著蘇子榭今日似乎待自己格外疏遠些,然也沒有多想,只答了句:“想著蘇公子和祁公子也該知曉了那皇上要來黃州的消息,故而想來瞧瞧二位有沒有什么要商量的。”
“現(xiàn)下時節(jié)不穩(wěn),你來這種地方為何不帶個侍衛(wèi)?”蘇子榭微微蹙起了眉頭,語氣也是稍稍暖了幾分,從懷中取出一方巾帕來直接扔到了戚嫣的頭頂。
戚嫣順手拿著那巾帕擦拭起自己的頭發(fā),并未瞧見蘇子榭面上一閃而過的笑容,低頭答了句:“這地方怎么能帶著侍衛(wèi)來……”
“戚小姐也來了,”祁輕候撐著一把竹骨傘打外頭進來,頎長的身影蓋住了能透進來的為數(shù)不多的亮光,“蘇公子。”
蘇子榭輕輕點了點頭,斂下自己眸中多余的情緒,抬手拿過戚嫣擦完頭發(fā)的巾帕便塞回了自己的懷里,抬眼問了句:“你們覺得這事如何?”
“燕肅帝總不該只為了這場災(zāi)荒而來吧,”戚嫣微微抿唇,腦子里瞬間轉(zhuǎn)過了無數(shù)個思緒,忽得抬頭有幾分不太確定地輕聲說了句,“總不會是為了先年侯府的事情吧……”
蘇子榭似笑非笑,抬頭與祁輕候?qū)σ曇谎?,方才輕輕點了點頭。
戚嫣只覺得萬朵煙花齊放于腦海,叫她不知道是喜還是憂,當(dāng)即便吐出兩個字來,“不可。”
“我亦與戚小姐是一樣的看法,”祁輕候還不等戚嫣說出緣由,也就跟了一句,“我現(xiàn)在根基尚不穩(wěn),黃州賑災(zāi)之中縱然出了些力氣到底也算不上什么大功,手中無權(quán)無勢,萬萬不能叫旁人幫我翻了這個案。”
戚嫣沒想到祁輕候在這些日子里居然學(xué)得圓滑了一些,倒是曉得思考大局而不是只想著洗刷自家冤情,戚嫣便點了點頭,然這頭尚未點得完全,戚嫣便恩了一聲問了句:“旁人?是誰要幫祁家人翻案?”
“不若阿嫣姑娘猜猜看?”蘇子榭微微挑眉,眸中似有萬千星光閃動。
戚嫣歪頭,似有幾分欲言又止地看了祁輕候好幾眼,祁輕候不自在地咳了幾聲偏過頭去,戚嫣又看向了蘇子榭,蘇子榭臉皮倒是厚,只和戚嫣對視著,戚嫣抿了抿唇,方試探著問了句:“安遠王妃?”
祁輕候又咳了幾聲,咳聲尷尬到連彩蓮都忍不住轉(zhuǎn)過了頭去。
蘇子榭倒是有幾分驚訝,不過在戚嫣猶豫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猜出戚嫣怕是猜到了是安遠王妃了。
“整個黃州城里怕只有王妃有這個實力吧,只是……”戚嫣瞧著祁輕候的樣子怕不是愿意與安遠王妃扯上關(guān)系,故而這話說到一半,便又咽了下去。
蘇子榭最是個喜歡看人不自在的主兒,瞧著這副光景便趕緊挑唇答了一句:“王妃同祁家先祖的確沒什么太深的交情,只你也知道,王妃一直都惦記著那些金子,只是這些金子也不是好拿的,王妃不過是想著祁家已無后人,要是當(dāng)真能翻過這案來,她也能白得了這些金子。”
“不過是些金子罷了,安遠王府多大的勢力,何苦這么費心?”戚嫣知曉蘇子榭看出了自己的疑惑,登時就紅了臉,趕緊換了話題。
蘇子榭抿唇一笑,眸中似有驚詫,瞥了祁輕候一眼問了句:“難不成你膽大包天去典當(dāng)那些金子之前祁公子沒有告訴過你它可不光是些金子,還有免死牌的作用嗎?”
戚嫣沒想到這金子居然還有這么一重功效,登時便是驚得不知該說什么好,只見祁輕候長揖一番說了句:“還是要謝過蘇公子,不然這件事情,定然不會這么輕易地了了。”
“想要瞞住個人我還是能做到的,也是你們命好,正好選了那家和我熟稔的當(dāng)鋪,”蘇子榭見祁輕候這般倒是不好意思再繼續(xù)說這個,然也還是耐不住心中疑惑問了句,“只我話直,與阿嫣姑娘亦是有一樣的疑惑,既然這金子確實如傳說中一般有這個恩典,那當(dāng)年祁家……怎么還會……”
后頭的話蘇子榭沒有說出來,戚嫣聽了這話亦是覺得一股子冷意順著椎骨一下子竄到了頭頂。
昔年那場大火,饒是戚嫣當(dāng)年不甚記事想起來也是一陣頭皮發(fā)麻,祁家若當(dāng)真有免死牌,何苦還要任憑舉家傾覆。
祁輕候背手肅立,望著外頭的瓢潑大雨一言不發(fā),屋子里頭安靜的氣氛壓抑著人心頭難受,只聽得外頭大雨錘擊地面發(fā)出的嘩啦啦的聲音,戚嫣幾乎是要以為自己說錯了什么話,可瞧瞧一旁的蘇子榭倒是滿臉的云淡風(fēng)輕。
“恩典恩典,君恩不復(fù),恩典何用。”祁輕候的聲音不復(fù)往日溫潤如水,反而是帶了幾分外頭大雨的涼意,輕輕淺淺一句話,就涼透了在場人的心。
君恩不復(fù),恩典何用。
當(dāng)性命攥在旁人手里時,就是這么無可奈何。
所以今生,自己一定要把命運攥在自己的手里。
戚嫣抿唇瞇眼,蘇子榭卻是眨眨眼睛上前拍了拍祁輕候的后背,“得了,你倒是說說,你打算怎么辦?”
“金子已經(jīng)到了安遠王妃的手里,燕肅帝也是在來黃州的路上了,這件事情,倒當(dāng)真是棘手得很。”為了倒打趙華一耙,也為了穩(wěn)住蘇子榭在安遠王府的地位,戚嫣和祁輕候商量過后,將那些金子交給了蘇子榭,不過三人沒有想到的是,安遠王妃居然會上書燕肅帝要求再查當(dāng)年祁家的事情。
蘇子榭把頭搖了又搖,與祁輕候?qū)σ曇谎壑筝p聲說了句:“要是實在沒有旁的法子,我便去勸一勸王妃吧。”
蘇子榭倒是沒有說自己要如何勸安遠王妃,只蘇子榭此人做事慣來有自己的法子,戚嫣和祁輕候也沒有多問。
走出寧國候府的時候,戚嫣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拉了拉蘇子榭的衣袖問了句:“安遠王妃可曾懲治了趙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