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嫣將那玉佩放于手心把玩了一會兒,故意慢下了腳步,果不其然沒一會兒蘇子榭便擦過了她的身邊,戚嫣趕緊急走兩步,慢于蘇子榭半步輕聲說了句:“今日謝過蘇公子。”
“是我要謝阿嫣姑娘才對。”蘇子榭將手?jǐn)n在袖中,忽然慢下了腳步,一股子寒梅清香便若有若無地飄進(jìn)了戚嫣的鼻腔。
戚嫣現(xiàn)下已經(jīng)與蘇子榭并肩同行,也就不好意思再往慢一慢,蘇子榭不說話,戚嫣也不知道自己該說句什么,垂眸往蘇子榭的腰間看了一眼,便問了句:“蘇公子沒有將那塊玉佩帶在身上?”
“雖是意義深遠(yuǎn),然玉卻不甚華貴,”蘇子榭說著便往自己的腰間摸去,捧著那塊金子朝戚嫣笑道,“玉這種清冷的東西,襯不住我的美貌,唯有金,才能勉強與我比肩。”
戚嫣看了看那金子,覺著這蘇子榭要是戴塊玉確實是顯得他人更清冷些,倒不如戴塊金子,也讓他略略有些凡塵氣息。
“阿嫣姑娘今日幫了蘇某的忙,蘇某銘記在心,只是阿嫣姑娘雖已經(jīng)得著了這彩頭,卻還是要小心使著,這黃州城里,可不太平呢。”蘇子榭一語雙關(guān),輕勾唇角說完這話就轉(zhuǎn)過了頭去。
戚嫣不知是被蘇子榭的笑容還是被這陽光晃得煙花,加快了腳步隨著蘇子榭繼續(xù)往前走去,喉嚨里頭的話吞吐了半晌終究是說了出來:“蘇公子今日這般行事,回去不會被王妃責(zé)罰嗎?”
蘇子榭一愣,然后便仰頭望向了太陽,瞇著眼睛笑道:“這就不勞阿嫣姑娘費心了,子榭這些年來,什么都經(jīng)歷過了,皮糙肉厚的,什么也不怕,倒是阿嫣姑娘,可要提防著趙公子些,男人嘛,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阿嫣姑娘如今叫趙公子又愛又恨,來日里可保不齊趙公子會做出什么樣的事情來。”
“既是蘇公子也厭惡那趙華,不如我們二人聯(lián)手如何?”戚嫣似是很欣賞蘇子榭的性子,直接問了一句道。
蘇子榭微微垂了眉眼,嘴角的弧度尚未勾到數(shù)便又垂了下去,“我厭惡他作甚,我一點都不厭惡他。不過我倒是很愿意與阿嫣姑娘共事,只是阿嫣姑娘……你總得讓我先看到你的誠意和能力才是。”
戚嫣腳步微微一頓,蘇子榭卻是半點都沒有停留徑直往前走去,望著蘇子榭挺拔頎長的背影,戚嫣抿唇說了句:“還請?zhí)K公子好生看著。”
蘇子榭回到王府的時候,趙華已經(jīng)在安遠(yuǎn)王妃那里哭了一會兒了,安遠(yuǎn)王妃好生安撫了他一番,聽著下人來報蘇子榭過來便是摸了摸他的后背叫他退下。
趙華隨著安遠(yuǎn)王妃的手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卻還是低垂著眉眼躬身說了句:“是。”
蘇子榭一進(jìn)門便踢了自己的鞋子,爬上矮榻去將安遠(yuǎn)王妃拉到了自己的懷里,安遠(yuǎn)王妃被蘇子榭這么一抱胸中的火氣便消散了大半,卻還是撐起頭來問了他一句:“華兒說今日你對他多加阻攔,導(dǎo)致這本來就要落到懷里頭的五石米掉到了一個叫……戚嫣的小姑娘手里,可確有此事?”
蘇子榭將手探進(jìn)安遠(yuǎn)王妃的袖子里,只以指尖觸及皮膚緩緩向上撫去,眼見著安遠(yuǎn)王妃眸子里的慍意化成了一汪春水,蘇子榭才將手撤了回來與安遠(yuǎn)王妃十指交纏呵著氣在她耳邊說了句:“確實如此,子榭……就是故意的……”
安遠(yuǎn)王妃被蘇子榭撩撥得心頭發(fā)癢,抓住他的手仰頭說了句:“這可不是你素日的作風(fēng)。”
“王妃從前也不會這般不相信子榭,”蘇子榭拉著安遠(yuǎn)王妃的手往自己的衣襟里頭探去,“子榭心里頭可是難受得緊呢,難不成王妃如今有了趙公子相伴,便不再用得著子榭了?”
蘇子榭垂眉低眼,一顰一笑皆是人間絕色,安遠(yuǎn)王妃看了他這好幾年卻還是沒有半點看厭的意思,只覺得自己幾年前確實是撿了個寶貝回來。
“我哪里舍得呢,”安遠(yuǎn)王妃半瞇著眼睛,躺在蘇子榭膝上仰頭看著他絕美的臉,“不過是瞧著他是個可造之材,想多歷練歷練罷了,既是你不歡喜,以后我便不再派他與你共事便是,只是這賑災(zāi)一事,你總還要給我想些法子。”
蘇子榭辦事向來讓人放心,安遠(yuǎn)王妃也只這么囑咐了一句,便再未多言,只是這次她卻沒有注意到,蘇子榭并未如從前一般輕輕“恩”一聲算是應(yīng)下。
蘇子榭俯下身去為安遠(yuǎn)王妃細(xì)細(xì)地理著鬢發(fā),清冷的寒梅氣息入鼻安遠(yuǎn)王妃便是一陣恍惚,再也記不得自己想要說的是什么,只由著蘇子榭如玉的手指在自己發(fā)間輾轉(zhuǎn)流連,而她則如墜云端。
趙華今日在安遠(yuǎn)王妃面前哭了好一會兒,蘇子榭從前是這安遠(yuǎn)王府里頭最受寵的面首,旁的面首雖則也有長得好看的,可是卻都不及蘇子榭萬一,蘇子榭平日里也是自傲得很,根本就不愿同旁人說話,趙華雖也是惡心這些人,可現(xiàn)如今自己也已經(jīng)深陷泥沼無暇再想其他,倒是憑著一張好嘴沒幾日就在這安遠(yuǎn)王妃的后院混了個好人緣。
故而趙華也是聽說了不少關(guān)于蘇子榭的事情,蘇子榭這人除卻這張臉俊美異常,辦事也是不錯,這些年來安遠(yuǎn)王妃有許多事情都是交給他來辦的,只是蘇子榭這性子安遠(yuǎn)王妃掰了許多年也不曾扭轉(zhuǎn)過來,索性也就由著他去了。
這幾年蘇子榭也是和安遠(yuǎn)王妃鬧過幾次別扭,不過只要安遠(yuǎn)王妃派人將其召了去,蘇子榭三言兩語就又能將安遠(yuǎn)王妃哄好。
趙華知道自己比相貌這輩子都不能比得上蘇子榭,索性就在這貼心貼意上下功夫,安遠(yuǎn)王妃再如何有能耐也是個女人,還是個上了年紀(jì)的女人,這種站在巔峰處的女人,總是渴望身邊有一個知冷知熱的人的。
所以趙華沒幾日就得了安遠(yuǎn)王妃的寵愛,眼見著勢頭越來越盛,基本這安遠(yuǎn)王府里頭除卻蘇子榭便屬他是第一人了,今日安遠(yuǎn)王妃叫他去辦事情的時候趙華也很是暗自欣喜了一番,卻沒想到戚嫣居然會和蘇子榭聯(lián)合起來給自己難堪,實在是叫他恨之入骨。
趙華想起今日的事情便狠狠地拍了湖邊的欄桿,雖是夏日里這大理石的欄桿亦是觸手冰涼,沒想到后頭一聲更涼的聲音陡然響了起來登時就將趙華嚇了一大跳,“趙公子可仔細(xì)著手,打壞了王妃該心疼了。”
蘇子榭一身白衣立于月下瞧著像是下凡的神祗一般,趙華瞇著眼睛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見他毫無異色便是擰眉問了句:“王妃居然沒斥責(zé)你?”
“趙公子未免太看重自己了些,”蘇子榭走過趙華身邊突然又折了回來,低垂下眼睛學(xué)著趙華剛剛的樣子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嗤笑一聲道,“趙公子……這身衣衫很好看,果然趙公子更適合這樣湖藍(lán)色的衣裳,那日紅衫,趙公子以后還是莫要再穿了吧。”
蘇子榭說完,甩袖轉(zhuǎn)身而去,身后背影被月亮拖長,似是灑了一地華光。
趙華初來黃州,身上穿著的那件紅衫料子做工都不是甚好,初見蘇子榭那日他穿的也正是一件紅衫,卻是布料華美繡工上乘,尤其是他那一雙眉眼,完全沒有被紅衫遮蓋住了光芒,反倒是美得張揚無二。
見蘇子榭走遠(yuǎn),趙華方才咬唇狠狠地啐了一口,抬手就想撕了自己身上的這件衣裳,手卻是停在了半空之中。
這件衣裳還是王妃今日才賞的,若是莫名其妙給損壞了,又不知該如何解釋了,趙華心中越想越煩悶,怒吼聲梗在喉嚨處差點梗出淚來,卻只能含恨咽下,想著自己總有一日要將這些人都踩在腳下。
蘇子榭,戚嫣,你們等著,我趙華,總有一日會報復(fù)你們的!
趙華瞇起眼睛來,忽然就想起了前些日子陡然撞進(jìn)自己胸膛里的戚嬛。
堂姐,堂妹……戚嫣,你最好不要給我機會……
趙華似是想起了什么,加快腳步就往自己屋子里頭走去,待到趙華翻箱倒柜了半天之后,旁邊的小廝終于是問了一句:“公子是在找什么,用不用奴才幫您?”
“你拿著這個,去戚府,”趙華轉(zhuǎn)過身來,將一個東西塞到了那小廝的手里,瞇眼輕聲說了句,“找一個叫戚嬛的小姐,告訴她……”
趙華靠近那小廝耳語一番,那小廝便點頭說了句:“公子放心,奴才省得了。”
見那小廝出門,趙華便后仰到了椅子上,嘴角浮起一絲虐殺獵物之前的冷笑。
誰料那小廝出門尚未走上幾步,便是往另外一個方向拐去,一直行到蘇子榭門前方才停下,敲了門得了蘇子榭的許可便走了進(jìn)去。
待到那小廝將趙華交待給自己的話盡數(shù)告訴蘇子榭之后,蘇子榭亦是一笑,掂了幾下那東西又重新交給了那小廝,展顏道:“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回頭直接去領(lǐng)賞便是,你仍舊去戚府,只是要去找一個叫戚嫣的小姐,將你對我說的這番話,都告訴她。”
“奴才謝公子賞,公子且請放心就是。”那小廝微微躬身,便又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