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這么一遭,祁輕候就再也沒有對戚嫣的行為發(fā)表過異議,戚嫣知道前世的時候大雨不光造成了瘟疫橫行,還致使黃州失了許多良田,好些年都沒有緩過氣來,因為黃州的泄洪設(shè)施沒有建設(shè)好,洪水并沒有從西邊的荒山流出去,反而是順勢淹了南面的良田,當時人們連飯都吃不上,哪里還有力氣去疏通洪水,也只能由著它去淹。
今世可不光要準備應(yīng)對饑荒,泄洪的事情也一定要做好。
戚嫣將這些天來賺的錢財大部分都給了祁輕候,叫他帶著去黃州的知州那里,說是自己會觀天象,黃州城多日無雨,日后一定會有一場大雨,已經(jīng)出了饑荒,萬萬不能再有澇災(zāi),若是他推諉說是沒有錢財去建設(shè)泄洪設(shè)施,就叫祁輕候自請自己出錢。
左右已經(jīng)是有了災(zāi)荒,知州萬萬不會推辭這么一樁好了就能立下一功,不好就不賠不賺的買賣,所以祁輕候這一次,是一定會立下功的。
戚嫣囑咐了祁輕候一句,說是一定要將此事鬧大,萬萬不能悄無聲息地去找知州,必須要叫四方的百姓知道,這一切,都是他的功勞。
祁輕候似是有些覺得真正為百姓打算不該如此算計,不過見戚嫣這般莊重囑咐,還是點了點頭。
戚嫣還是不放心,又說了句:“我知道祁公子是英烈之后,請祁公子想想自己那些至今不得沉冤昭雪的家人。”
“輕候知道,”祁輕候神色一黯,低頭說了句,“戚姑娘放心就是。”
祁輕候走了沒幾天,黃州城里頭的糧食就漲到了天價,戚嫣將自己手里頭用來賺錢的最后一批糧食放了出去,可饒是如此,黃州城里眾糧食鋪子里頭的糧食也差不多都被買空了。
這黃州城里還是有不少有錢人家的,眼看著就是饑荒來襲,好多人家都是趕緊存了糧食下來。
有錢人自然是能夠花錢買糧吃,可窮人也不能就這么坐等餓死,黃州城里第一次暴亂,就發(fā)生在祁輕候走后第五日。
祁輕候那時已經(jīng)傳來了消息,說是知州同意了他的請求,還說自己很快就會回來,這些日子還要勞累戚嫣了。
戚嫣知道,祁輕候言下之意是告訴自己,也到了該施粥的時候了。
不過戚嫣還要再等等,若是一件事情半點都沒有鬧出動靜,自己就算是施了粥,事后也只是會白忙活一場,沒有人會記得她的恩情。
和平年代不出名將,亂世才出英雄。
戚嫣等著這世道亂起來,祁輕候走后第五日,她終于等到了。
戚嬛說起這事的時候是瞪圓了眼睛,滿臉都是驚駭之色,“嬸嬸可聽說了?那李家前日剛買了糧食,還沒等著吃上呢,就被那些暴民盯上了,那李家夫人為了護住最后一點糧食,連腸子都被人打出來了,光是聽聽就已經(jīng)夠嚇人了呢,幸好父親臨走前留了些護衛(wèi),不然咱們可要怎么辦呢!”
趙茜膽子小,聽了戚嬛的話就失去了滿臉的血色,戚嫣趕緊上前去給趙茜順著氣,拍著她的后背對戚嬛說了句:“妹妹這是說的哪里話,那李家常年來都是苛待佃戶,每年收的租金都是高于旁人,又是仗著自己和官府有幾分關(guān)系而無惡不作,叫那些佃戶根本說不出苦來,唯一的兒子又是欺男霸女無惡不作,那個李夫人護犢子,不知道幫著自己的兒子做了多少壞事,禍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他們李家是自己造孽,如何能和咱們戚家比。”
趙茜聽了戚嫣的話,面上這才恢復(fù)了一點血色,拍著胸口小小聲說了句:“是啊是啊,咱們平時是一點壞事都不敢做的,肯定不會有什么事的。”
“這人餓瘋了可是什么都能做出來的,易子而食這句話難道嬸嬸沒有聽說過?”戚嬛有意要叫趙茜等人知道他們是承了自己和戚衛(wèi)的恩情,就又故意夸大了幾分說道,“那些暴民都是些沒有心智的,為了填飽肚子才不會管什么好人壞人的呢,要我說這些日子嬸嬸和姐姐沒有事情還是不要出門得好,現(xiàn)在外頭已經(jīng)開始亂起來了,不過嬸嬸和姐姐放心,有我父親留的護衛(wèi)保護,不會出什么事情的。”
戚嫣見戚嬛有意要嚇住自己和趙茜,卻是笑了笑說道:“妹妹說的是呢,幸好伯父有先見之明,將妹妹送了過來,不然妹妹現(xiàn)在自己呆在家中,可不知道會出什么事情呢。”
“行了,”戚安打外頭進來,面上神色并不好看,直接走了進來坐在椅子上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才說了句,“無事不要說這些恐嚇人心的話,外頭雖然亂了點,可也沒有到人吃人那樣嚇人的地步,昨日的事情上頭也已經(jīng)派人處理了,那伙子暴民也已經(jīng)被抓緊天牢里頭去了,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咱們黃州人,是打北邊來的胡民。”
“叔父說的是,”戚嬛望著戚安的臉色說了句,“咱們黃州城里的百姓都是安分守己的,怎么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呢。”
戚安已經(jīng)是對戚嬛不滿,自然是聽她說什么話都不耐煩,將那空杯子頓在桌上就說了句:“也不能掉以輕心,得了,這幾日還有的我忙的呢,你們就好好呆在家中,別讓我操心就行了。”
黃州城里有不少品階比知州高的官員,戚安就是其中一個,故而這黃州知州其實也很是不好當,每每出了事情都是自己擔,要拿個什么主意還得請眾人過去一同商議。
黃州現(xiàn)下鬧饑荒,想來知州肯定要問過各位大人還有安遠王府那邊的意思。
想到安遠王府,戚嫣就不由得想起了蘇子榭,安遠王爺自受傷之后整個人都衰頹了下去,安遠王妃就光明正大地在府里養(yǎng)面首他也不敢說什么,故而現(xiàn)下的安遠王府,其實就是安遠王妃一個人說了算。
聽說那蘇子榭是安遠王妃最為寵愛的面首,不知道這件事,安遠王妃會不會問過他的意思呢?
戚嫣忽然反應(yīng)過來自己在想些什么奇怪的東西,就自嘲地笑了笑,見戚安要往外走,就趕緊起身說了句:“父親,女兒有事要和您商量。”
戚安點了點頭,繼續(xù)往外走去,戚嫣也就跟了上去。
戚嬛見戚安和戚嫣一起出了門去,便是又轉(zhuǎn)過頭來和趙茜說了句:“嬸嬸,我聽說昨天晚上那李家人……”
戚嬛的話剛說了一半,趙茜就甩了甩手對一旁的丫鬟說了句:“我有些頭疼,扶我去榻上躺一會兒吧,把堂小姐送出去。”
趙茜已經(jīng)這般說了,戚嬛也不好再腆著臉說些什么,便隨隨便便地福了身說了句:“那侄女就先退下了,嬸嬸不要害怕,左右還有我父親留下的侍衛(wèi)呢。”
戚嬛說完,便是出了門去,趙茜剛躺到榻上就又起身跑到窗前,對著戚嬛轉(zhuǎn)過去彎的背影啐了一句道:“我呸!你父親你父親!你父親統(tǒng)共給你留了多少侍衛(wèi)!還不是靠著我們家的糧食養(yǎng)活著!吃著我們的用著我們的還在這充大個兒!要不是看你也姓戚我早就把你攆出去了!”
“母親這是和誰置氣呢,犯不上。”戚嫣進門就看見趙茜在跳腳罵著,撲哧一笑說了句。
趙茜被自己的女兒看見自己這副樣子,面上有些掛不住,訕訕一笑說了句:“還不是你那個堂妹,明明知道我膽子小還來嚇唬我。”
“母親和她一般見識做什么,”戚嫣扶著趙茜坐下,抬手給趙茜揉著額角,“母親一害怕就有頭疼的毛病,可別真被那丫頭給嚇著了,哪里就有那么嚴重,母親莫聽她瞎說。”
趙茜閉上眼睛,感覺到自己的疼痛好像被戚嫣的手一點一點地抽離了出去,才慢騰騰答了句:“我知道沒有那么嚴重,可光是聽著就還是覺得嚇人得很,唉……希望這饑荒能早點過去吧,咱們黃州城從前也算是個魚米之鄉(xiāng),無端端遭此飛來橫禍實在是駭人得很。對了,你剛剛?cè)ズ湍愀赣H商量什么去了?”
說完,趙茜便睜開了眼睛,仰頭看著戚嫣問了一句。
戚嫣仍舊給趙茜揉著額角,輕描淡寫地答了一句:“不過是幫父親排憂解難罷了,母親身子不好,就不要勞心這么多了,不過是一些小事罷了,母親只管好好把心放在肚子里,萬事有我和父親呢,母親不必憂慮。”
聽戚嫣這么說,趙茜也就沒有多問,只是閉上眼睛答了句:“還好你是個貼心貼意的,若是像那戚嬛一樣啊,不光是你父親,我就早早地被氣死了,你說你大伯也是個老實憨厚的人,怎么就生出了她這么個性子的女兒,想來也是因為你大伯母去得早……得了得了不說這些個了,這樣說來她也是個可憐人,自小沒有母親疼的,不和她一般見識了。”
趙茜是個心慈耳朵軟的,戚嫣聽她這么說倒也沒有說什么,只是輕輕地恩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