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您……嘗嘗這個,番邦新進貢的果子,說是甜……甜得很。”趙華接過一旁丫鬟手上的果蔬盤,跪著往前挪了挪,雙手奉了上去。
安遠王妃抬手去拿那果子,手指尖從趙華的腕上劃了過去,趙華手一抖,差點將整盤果子都掀翻在地。
安遠王妃哈哈一笑,面上橫肉不住地顫抖著,趙華只看了一眼便又趕緊低下了頭去,安遠王妃扶住了趙華顫抖的手,捏著他的手心笑了一句道:“我就是欣賞趙公子這個害羞的性子。”
趙華心下作嘔,可又無可奈何,只得忍了難受抬起頭來,彎眼揚唇道:“謝王妃喜歡。”
“咱們倆,還談什么謝與不謝……”安遠王妃湊近了趙華,口中氣息盡數(shù)噴灑在趙華臉畔,手指尖在趙華的手腕上打著轉(zhuǎn)。
趙華不敢偏頭,整個人都僵硬在了那里,安遠王妃雖然這些年來也是注重保養(yǎng),可畢竟已經(jīng)是年近半百的女人,身上總是帶著一股頹唐之氣,肌膚亦是干燥衰老。安遠王妃觸碰到趙華的時候,他不知為何突然就想到了戚嫣。
若此刻安遠王妃換成戚嫣,恐怕自己會很享受吧。
呸呸呸!想那個女人做什么!她貪圖富貴,罔顧從前的誓言,自己就是要讓她看看,自己也是能成一番大事業(yè)的,早晚有她戚嫣后悔的一天!
趙華心里頭這樣想著,便閉上了眼睛,由著安遠王妃拉著自己往后倒去,趙華剛剛屏氣觸碰到安遠王妃的唇,就聽得外頭有人說了句:“王妃,蘇公子回來了,在外頭等著您呢。”
安遠王妃直接就起了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就說了句:“叫他進來吧。”
趙華心中松了一口氣,然卻有更多的不甘涌了上來,安遠王妃拍了拍他的臉,抖著臉上的肉笑道:“乖甜心,你先回去,我同子榭有幾句話說。”
趙華躬身,依言退了下去。
出門的時候蘇子榭正好走了上來,瞧見趙華便笑著說了句:“呦,趙公子。”
趙華瞧見蘇子榭的笑容就想起那日街上自己受的屈辱,可現(xiàn)在自己也淪為和蘇子榭一樣的人了,趙華想想便是作嘔,幾乎要壓不住喉嚨口的酸意,根本就不理蘇子榭,匆匆就往外走去。
蘇子榭倒也沒在乎,抬腳就進了門去。
“果真還是子榭有本事,不枉我這么多年來的疼愛。”安遠王妃接過了蘇子榭手里頭的東西,笑得臉上橫肉將眼睛擠作一團,幾乎要看不出來。
蘇子榭面上倒是沒有神色變化,只將自己的臉掩在燈火的影子暗處,輕輕淺淺說了句:“得王妃多年厚待,自然要為王妃做些事情。”
“瞧瞧你,長得這么好看,偏偏嘴就是不甜,”安遠王妃說著就伸出手去點了點蘇子榭的額頭,做出一副小女兒的撒嬌姿態(tài)來,卻是叫人怎么看怎么別扭,“那個趙華趙公子啊,就是個嘴甜的,就是太膽小了些,比不得你聰明能干。”
蘇子榭抓住安遠王妃在自己臉上流連的手指,放在唇邊輕輕呵了呵氣,抬起眼來說了句:“可王妃不就喜歡子榭這個性子?”
殿中燈火甚暗,倒是襯得蘇子榭眉眼更加明亮,安遠王妃被他的笑靨攝去了心神,聽得他那壓低了的魅惑聲音整個人就更像是飄到了半空中一般,由著蘇子榭將自己拉到了懷里。
“只可惜你這人,到現(xiàn)在還不許我……”安遠王妃趴在蘇子榭的膝上一面說著,一面扯了扯蘇子榭的腰襟。
蘇子榭垂眸抿唇一笑,“子榭說過,子榭等著王妃為子榭散盡后院那一日呢。”
聽蘇子榭又是這么說,安遠王妃便只是一笑,再不多言。
這蘇子榭雖是好,可后院那許多各色面首,她怎么舍得說散就散了去?
左右這蘇子榭就在自己身邊,傾天的財富不信他沒有動心的一日,況且自己還用得到他,不可用強。
只陪著安遠王妃坐了一會兒,蘇子榭便出了門,待到往后走回自己屋子的時候,卻在后頭池塘邊看見了趙華。
趙華正背對著蘇子榭趴在那欄桿上不知道往池塘里看著什么,蘇子榭也沒有閑情逸致同他搭話,只做看不見一般繼續(xù)往前走去,后頭趙華卻像是背后長了眼睛一樣問了句:“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沒什么了不起的,只不過比趙公子更安分一些罷了。”蘇子榭說完就想要抬腳往前走去,趙華卻突然起身上前,擋在了蘇子榭面前。
趙華瞇眼將蘇子榭打量了半晌,冷笑一聲說了句:“你才不是個安分的。”
“我是不是安分的不打緊,打緊的是王妃是不是認為我是個安分的。”蘇子榭朝著趙華挑了挑眉,趙華心中縱使萬般不愿,也不得不承認這蘇子榭確實是個絕色。
趙華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可卻仍舊攔著蘇子榭的去路,蘇子榭見趙華半晌不說話,便翻了翻眼睛閃身往前走去。
“咱們不都是一樣的人,你有什么可高貴的。”趙華心里頭郁結(jié),直接在蘇子榭身后問了一句,然蘇子榭聽得出來,此刻的趙華實在是色厲內(nèi)荏。
趙華此人,很有野心,可卻沒有能力。
蘇子榭轉(zhuǎn)頭一笑,絕色容顏生生逼退月亮華光,“是啊,恰如趙公子所說,咱們都是一樣的人,你有什么可高貴的呢。”
“你……”趙華一時語塞,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蘇子榭抬腳往前走去,慢慢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里。
趙華挪到了池塘邊的欄桿處,又是低頭往下看去,夜里這池塘瞧著像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深淵一般,仿佛跳進去就會尸骨無存。
要是自己跳了進去,就不用受這般屈辱了。
可是自己從方洲出來,難道只為了客死異鄉(xiāng)?
趙華的拳頭攥了又松松了又攥,終于是緊緊地捏了起來狠狠地拍了欄桿罵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
不過是一具肉身罷了,有什么了不起!
趙華轉(zhuǎn)身往回走去,于空氣中虛抓了一把狠狠地往那湖中摔去,像是丟掉了自己全部的尊嚴和良知。
戚嫣自打那次在宴會上瞧見蘇子榭以后,就再也沒有在黃州城里看見過他的身影,這一月間墨香軒又辦了兩次詩詞宴,也沒有見到蘇子榭來參加。
瞧著倒像是這蘇子榭上次提前知曉了那墨香軒的彩頭為何,就奔著墨香軒的一個允諾去的。
自打上次的事情過后,每每瞧見戚嫣王罄卷都很是尷尬,總是目光躲閃,不敢與直視戚嫣,可瞧見戚嫣同他人說話的時候卻又總是很緊張,總想湊過去聽一聽,生怕這戚嫣將自己的事情說給旁人聽。
戚嫣倒是無心將他的事情抖落出去,一是想給王罄卷一個安心叫他不要再防著自己,二也是補償上次自己威脅王罄卷的事情,戚嫣便告訴了王罄卷一個自己偶然得知的秘密。
那李媽媽有個老相好,已經(jīng)喜歡了多年,可是那老相好家里頭有個悍妻,根本就不敢把李媽媽帶回家里頭去,況且李媽媽這些年來開著春香樓見慣了人情薄涼,叫她關(guān)了自己的生意回去看著男人的臉色吃飯她怕也是不肯,更可況去給人伏低做小哪有自己在外頭快活。
不過李媽媽委實是很喜歡那個相好,若是王罄卷能有法子叫李媽媽以為那相好著意于連合姑娘,想來肯定會松口讓價,趕緊叫王罄卷把連合贖了出去。
李媽媽是在這風(fēng)月場所里頭打滾的人,知道男人的心是最靠不住的,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要想叫李媽媽相信這個,想來并不難。
王罄卷喜歡了連合姑娘多年,得著了這個消息自然是欣喜異常,趕緊謝過了戚嫣,又說自己承了戚嫣的情,將來戚嫣若有用得到自己的地方,只管說就是。
戚嫣倒是沒有多加推辭,只說自己很愿意和王罄卷做個朋友,王家的生意在這黃州城里做得可是相當(dāng)好,戚嫣若能結(jié)交上王罄卷,不說有多少好處,總歸是沒有壞處。
這些天里彩蓮一直在忙著幫戚嫣采買糧食和草藥,黃州城里頭小糧食鋪差不多已經(jīng)被彩蓮買空,連大些的糧食鋪子里頭的存糧也被彩蓮買去了一半,那天戚嫣去寧國候府里頭看了看,這里頭的糧食,省著些用,絕對能等到消息傳到安陽城里,皇上籌集錢糧賑災(zāi)了。
那日戚嫣去寧國候府里的時候還遇見了祁輕候,雖是身形比前些日子更消瘦了些,不過眼睛瞧著卻不像從前一般灰敗無神,戚嫣略略掃了一眼見祁輕候手上的繭子好像又厚重了些,便是抿唇一笑。
祁輕候有些不好意思,趕緊將自己的手藏到了身后,爾后想了想又拱手說了句:“戚姑娘這段日子應(yīng)該很忙吧,若是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只管說就是。”
“現(xiàn)在還不勞祁公子大駕,”戚嫣抿唇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不過祁公子不要急,用不了多少日子,我就會請祁公子幫忙的。”
祁輕候雖是不知戚嫣打算,卻也沒有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