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麋想得果然周到。”年無憂嘆了一口氣,“只是我還不能走。”她說話的聲音已經(jīng)沒有了剛才的氣勢,因為連她自己也不確定這是不是個正確的決定。
“掌門,您還放不下那個人嗎?”書舞忽然激動起來,“阿麋大人說了,如果你不肯走,肯定是為了那個辜負你的男人。”
年無憂瞪她,她也不曾退卻,她將阿麋的話奉如旨意,提起他就激動非常,年無憂見過衷心的奴婢,卻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她有些好奇地打量她,然后又往自己衣襟里瞧了瞧,有些明白過來。
她下山的時候,阿麋還沒有選擇性別,但是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變成一個男人,書舞對他而言,應該不是一個普通的婢女。
“掌門,……是不是要奴婢伺候您沐浴。”書舞主動幫她整理衣襟,動作熟絡自然。
“在我面前,不用自稱奴婢。”年無憂想了想,“你也不用叫我掌門,從前怎么叫阿麋的,便怎么稱我吧。”
“是,奴……書舞謹遵主子吩咐。”
“我問你,阿麋對你而言,只是一個主子嗎?”
“我……”書舞咬唇,低頭不語。這種表情,年無憂是熟悉的,因為她也曾用心地愛慕過一個人。
知道他們關系,年無憂對她生出幾分親近,也沒有了剛才的戒備:“剛才我那樣懷疑你,你也不要怪我,我不會再輕易相信任何人了。”
“書舞明白。”少女真誠地謹小慎微著。
“好了,我要沐浴,你先出去吧。”
“讓奴……我留下來伺候您吧。”書舞說著,上上下下看著她,有些尷尬地低下頭。
她現(xiàn)在占的是阿麋的身軀,起居飲食多有不便,的確需要書舞在旁伺候。
“好,”年無憂笑笑,“你先去打兩桶熱水吧。”
“是。”
等書舞離開,年無憂才面對著鏡子,摘下頭上那頂濕漉漉的帽子,頭發(fā)短短的亂如雜草,也沒法像男子一樣扎辮子,所以只能用帽子遮住,她知道著頭發(fā)是阿麋剃過之后,重新為她蓄的。想起碧潮山上的小跟班心里像壓了塊石頭,這不是因為感動和愧疚,而是懷疑和憎恨,她懷疑阿麋是否另有所圖,至于憎恨卻是沒來由的,他們在心口盤旋積壓,將她變成另一個惡毒的女人。
她曾經(jīng)是碧潮山上的仙女,如今已經(jīng)墮入紅塵,成了一個萬劫不復的妖精。
書舞提來一熱水,倒在屏風后的浴桶里,來來回回三次,擦著額頭道:“主子,您試一試,夠不夠熱。”
無有伸手探了探,正準備寬衣,忽然覺著不對勁,用衣袖將浴桶邊上的皂角掃下去,那塊擦身子用的皂角打個咕嚕沉下去,過了一會兒,一團黑霧狀的東西浮了上來。年無憂倏忽冷笑,這一幕何曾熟悉,他從梳妝臺上拿了一把銅鏡,放進水里,片刻之后,浸在水里的部分便遭到了嚴重的腐蝕,變成了一坨黑色。
“主子,這是……”
“別大驚小怪,我知道是誰在害我。”
“是誰?”
“始作俑者。”
阿麋替她結果了在最后一刻奪走她性命的兩個女人,但阿麋不知道在年府里還住著一個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