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無憂沖下碧潮山,就是為了來到這里——年府!
仰頭望去,年府的門庭又高了許多,金漆黑匾锃亮如新,年羹堯說,前幾日剛派匠人置換了匾額,年府里頭也已幾經(jīng)翻修,與原先大不相同,只是那間房子還在,阿麋走到門檻前,門上鑲嵌著許多五彩的玻璃珠子,很好辨認,這是年無憂住在年府時占的房間,一直沒有變過。
“我可以給你安排更好的。”年羹堯不高興地說。
“你要安排別的房間就去找別人吧。”阿麋抱著手臂冷哼。
堅持片刻,年羹堯只得妥協(xié)離開,這世上只有兩個人知道千月門起死回生的秘術(shù),一個是千月門掌門年無憂,一個就是藏書閣書童阿麋。
“為什么一定要這間房?”他走了幾步,忽然停下。
阿麋笑了笑,沒有理會他,走了進去,又立即反手將門關(guān)上,此時她的面前跪著一個婢女。
“書舞奉阿麋大人之命恭迎掌門。”
為什么?
因為她就是年無憂。
進去的人阿麋,出來的卻是年無憂了。
這是只有她和阿麋才知道的生死秘術(shù)。
千月門起死回生的秘術(shù)就在于借尸還魂,且只有麋人的身體才能成為她靈魂的寄居之所。
可是年無憂感到奇怪,阿麋難道是活得不耐煩了。
阿麋其實是一個麋人,麋人的血脈里流淌著鮫人的血,雖然十分微薄,但就現(xiàn)世而言,已經(jīng)是十分稀有的物種。一般人不知道,廣闊深奧的北海之底至今蟄居著鮫人,他們長著磷光閃閃的魚尾,更有著迷惑眾生的美貌,只是不會在浮出水面,讓世人有幸一睹其貌,這些事,是無憂從千月門藏書樓中一本叫《志怪錄》的書上看到的,上面寫著麋人是鮫人的分支,是鮫人和人類的后代經(jīng)過幾十代與人類繁衍而成的種族,他們已經(jīng)是去了象征著大海的魚尾,但是仍舊保持著鮫人的某些特征,比如驚人的美貌和較長的壽命,比如他們出生時沒有性別。
“你是誰?”無憂坐到椅子上,兩只手撐著膝蓋,下巴微昂,垂著眼瞼俯視著地上的女人。
“奴婢書舞,原先是阿麋大人的侍女,阿麋大人進宮前囑咐過,有著這具身體的人不再是他,而是千月門的無憂掌門。”他說著說著,聲音發(fā)顫,眼中凝滿淚水。
“我口渴。”年無憂以手支頤,眼睛仍舊打量著這個美麗嫻靜的侍女,等她端過查來,年無憂碰了下被子,立即縮回手,憤怒地將茶杯掃在地上,“該死,你想燙死我。”書舞立即認錯,沒有一句怨言,年無憂冷笑,“我看得出,你對阿麋是真的衷心,我怎么知道你對我也一樣。”
沒想到書舞是個烈性子,當即撿起地上的碎片。“阿麋先生,掌門主子,書舞盡忠了。”說著向自己的脖頸割去。
年無憂扇去一巴掌:“沒出息的東西,尋死能干什么,好好活著證明你的衷心吧。”
“是。”書舞又跪正膝蓋,低頭收拾著碎片,不時抬頭偷偷瞅她。
“有話直說。”年無憂丟去不耐煩的一眼。
“不敢。”
“要你說你就說。”年無憂忽然暴怒地站起來。
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道:“您似乎和阿麋大人口中的掌門有些出入。”
“以前的年無憂早被害死了。”年無憂凜然,忽然睨她一眼,“阿麋還說過些什么?”見她全身都在搖頭,年無憂仍舊有些將信將疑,“無論他說過什么,你必須忘記,否則當心你的小命。”千月門的秘密不足以為外人所道,見她點頭答應(yīng),她才冷冷地揮手,“下去吧。”可是她不走,“你還有什么話?”
“奴婢剛剛想起一件事。”書舞的聲音起先有一絲顫抖,慢慢地鎮(zhèn)靜下來,“阿麋先生交代過,等您回來,我們即刻離開,他已經(jīng)在碧潮山山腳的鎮(zhèn)上置備了田地房產(chǎn),請掌門盡早遠離是非之地。”
或許是感念他的用心,年無憂冷厲的眉眼輕柔了些,可是在年無憂沒復生之前,年羹堯不可能讓她們離開。
她將她的顧慮說給書舞聽,書舞卻自信地應(yīng)道:“掌門放心,阿麋大人早已安排妥當,兩日之后,便是皇上圍獵之期,按照慣例會召年將軍伴駕,那一日,石匠會把做假山的獅頭運進府內(nèi),我們只要混在他們中間就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