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阿麋醒來,全身都濕透了,像被淋了幾桶冷水,他剛從地板上爬起來,便被兩雙手從兩肩壓住,濕噠噠的臉又貼在了冷冰冰的地板上,他只能轉(zhuǎn)動眼珠觀察,這里是皇后的景仁宮。
他看到的這面坐著一排妃嬪,想必另一邊也是如此。
大概是皇后下了命令,所以施壓在他肩背上的力量忽然撤去,他終于能夠直起身來,可是膝蓋很疼,所以只能癱坐在地上,當(dāng)他才看到面前的皇帝時,用一種陌生的眼神多看了兩眼。
“說,”坐在皇帝身邊的皇后道,“究竟為何燒死蜜妃?”
“我不知道,”阿麋一直看著皇帝,他正斜靠在炕上,好像是不關(guān)己似的,“我不知道她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那里?”阿麋解釋道。
皇后轉(zhuǎn)而向皇帝道:“皇上,棟鄂氏不會善罷甘休,這件事該如何處置,還請皇上示下。”
皇帝這才正兒八經(jīng)地坐好道:“朕知道你對蜜妃懷恨在心,沒想到你最后還是殺了她,既然此事有目共睹,朕是一定要給棟鄂氏一個交代的。”他剛要下令,副統(tǒng)領(lǐng)突然闖了進(jìn)來,惹他發(fā)怒道:“混把規(guī)矩都忘了嗎?”
副統(tǒng)領(lǐng)瞥了阿麋一眼,跪地道:“事情緊急,微臣不得不報。”
“出了什么事?”
“回稟皇上,年羹堯夜闖禁宮。”
聽到這個名字,阿麋的目光瞬間透亮?;实鄣故鞘制届o,只吩咐將年羹堯帶上來,和顏悅色地問他出了什么緊急要事?
年羹堯低頭稟告:“請皇上饒阿麋大夫一命。”
皇帝嘆氣搖頭,從腰間接下一塊金牌,面上掛笑:“朕重用你,特準(zhǔn)你無召面圣,這個令牌上次忘了給你,好,好得很……”他掂掂令牌,忽然用力摔在地上,“你太讓朕失望了,一個江湖郎中的性命難道能與國家大事相比?”
“皇上,”年羹堯深吸一口氣,“微臣顧慮的是年妃的性命,這世上能救無憂的,就只有他一人。”
“江湖騙子的信口之言,你也信,朕看你這幾年將軍是白當(dāng)了。”
“皇上……”
“不要說了。”皇帝擺擺手,“朕是一定要給棟鄂氏一個交代。”
“蜜妃娘娘不是失蹤了嗎?”
“就在剛才,十幾雙眼睛看到這個阿麋燒死了蜜妃。”
“皇上,這件事一定另有隱情,請皇上給臣一些時間。”
“年羹堯,不要把心思都放在你那個妹子身上,你和你那妹子脾氣簡直一樣。”皇帝氣惱道,“好好為朝廷效力,戴好你腦袋上的頂戴,這才是正事。”皇帝孜孜教誨,似乎收效甚微。
“皇上要斬阿麋,就先斬了我吧。”
年將軍年紀(jì)輕輕也是個驢脾氣,和她那個橫行后宮的手足一樣。
宮殿內(nèi)的氣氛越發(fā)緊張,后來,一個宮人打破了這片安靜。
“皇上,在冷宮看守蜜妃的小德子醒了,他說,他說,是蜜妃騙他靠近鐵籠,然后用裝首飾的銅盒子打暈了他。”
眾嬪妃又是一驚,皇帝微微抿唇。
“皇上,”禁衛(wèi)軍副都統(tǒng)膝行上前,“蜜妃娘娘如何會何會出現(xiàn)在火海始終是個謎,搭臺子的事由將江總管負(fù)責(zé),為替娘娘伸冤,請皇上傳召此人。”說完便重重地講額頭撞到地上。
皇帝一瞬不瞬地盯著阿麋的臉,命人將江祿帶上來。
江祿顫巍巍地走進(jìn)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奴才該死,奴才該死,都怪奴才這把骨頭不中用,熬了一天一夜便垮了,把這監(jiān)察的眾任交給了奴才那不中用的小路子,都是奴才的錯……”說著便伏地抽泣。皇帝要傳小路子問話,宮人卻發(fā)現(xiàn)小路子畏罪自盡,只留下一封書信,信上說他因為貪財,答應(yīng)了蜜妃的要求,將她藏在了木臺子鏤空的底部。
皇帝將信遞給皇后,兀自冷笑。
“這么說,是蜜妃自己要躲進(jìn)去的,這是為什么?”
“皇上,”副統(tǒng)領(lǐng)立即道,“阿麋大夫說過,女人不能接近木臺架三尺之內(nèi),否則年妃復(fù)生無望。”
經(jīng)此提醒,眾妃也算摸到頭緒,不由自主地相互點頭。
這件事牽扯到前朝,皇后拿不定主意,便道:“請皇上定奪。”
皇帝坐下來,坐到阿麋面前,忽然伸手握起她的下巴:“這張臉長在一個男人身上,真是可惜。”
話畢,引眾妃一頓惡眼相向。
皇帝不經(jīng)意地丟開手,冷笑:“就算蜜妃之死是她咎由自取,但你朕與你有言在先,年妃活,有賞,年妃死,你殉葬。”
“皇上,”年羹堯忽然說道,“臣有話想單獨(dú)對皇上說。”說完,便站起身附在皇帝耳邊說了幾句。
他的聲音很小,阿麋努力地側(cè)著耳朵,卻什么也沒聽到。
越是聽不到越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樣的話能讓說一不二的皇帝轉(zhuǎn)眼便改了主意。
皇帝竟然同意年羹堯帶他全身而退!
剛剛被暴雨洗刷過的地濕漉漉的,車輪帶動泥水的聲音濕潤而熱鬧,阿麋趴在車窗上,不夠地聽著。
“阿麋先生,我已經(jīng)按照你說的做了,進(jìn)宮前你答應(yīng)過我的事呢。”
“你指的是什么,師兄!”
聽他這樣的稱呼,年羹堯猛地怔住,如同一尊的雕塑,沉默良久,他才反感地?fù)]手道:“許久沒人這么叫過了,聽著別扭,你還是叫我少將軍吧。”
阿麋趴在窗上,伸手去接滴答的雨珠,幾滴水珠子破碎,他的唇角卻掛上邪佞的笑。
“好吧,少將軍怎能如此忘本!”
年羹堯師出千月門,和無憂一樣是無字輩,長老師傅賜名無涯,連無憂都要稱他為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