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做假賬?”
柳清竹嚇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盯著眼前這個一向循規(guī)蹈矩的小丫頭。
初荷的臉色微微有些蒼白,眼睛卻亮得嚇人:“也不能算是做假賬,不過是在底下人支銀子的時候沾一沾手罷了!府中歷任當家,其實多多少少都會在賬上做一些手腳,咱們又何必泥古不化?要知道水至清則無魚,何況便是清水衙門,也沒有個倒往里面貼錢的道理??!”
“這樣……不妥吧?萬一被查出來,咱們這一房可就完了!”蕓香早嚇白了臉,捂著胸口過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見柳清竹也是一臉不以為然,初荷試探著走過來,扯扯她的衣袖,低聲道:“奴婢是一片赤誠為了奶奶打算……您想想看,太太巴不得咱們窮得揭不開鍋,咱們這會兒忽然拿出五千兩銀子的私房來,在她眼中難道便不是過錯?依著太太的性子,她不把咱們這兒搜刮一空才怪!”
柳清竹沉吟許久才嘆道:“你說的也有理,但咱們不能為了區(qū)區(qū)五千兩鋌而走險,這個代價,咱們承受不起。”
“事情其實也沒有那么壞!”初荷的臉上忽然漾起奇怪的笑意:“奶奶,您只看到這件事是太太在給您為難,怎么就不想想,這也許是太太有意試探您的忠心呢?依奴婢看,咱們不但該從賬上挪出銀子來給她,更該明明白白地說清楚這銀子是怎么來的!這不是授人以柄,而是向太太證明,咱們?yōu)榱怂牟钍拢幌叭魏物L險!只有這樣她才會真正把咱們當成自己的人!您難道就不曾想過,太太不喜歡您,或許不是因為偏見,而是因為您素日太過完美,讓她尋不到任何把柄,來表現(xiàn)她作為長輩的優(yōu)越……”
“初荷,你瘋了嗎?今兒這主意、這番話,都是誰教你的?”新蕊忽然沖過來,將初荷從柳清竹的身旁推開,厲聲喝問道。
初荷咬緊了嘴唇,側(cè)過臉避開她的目光,須臾才笑道:“這些話都是我素日自己心里想的,只不敢說出來罷了。今兒看著奶奶為難,我才不怕死說了出來。姐姐若是懷疑我別有用心,初荷也無話可說。”
柳清竹素喜初荷天真爛漫,從不知她心中竟藏得下這樣多的思考。但這會兒細細觀察,卻也看不出作偽的痕跡,她只得沉吟道:“不計一切向太太示好,雖然有違我的本性,卻也不失為一條生存之道。只是過了太太那一關(guān),老太太那里又當如何?二房三房那里又當如何?若是惹出了事,上面查起來,太太難道便不會舍車保帥?”
初荷一反平日恭順謙卑的模樣,胸有成竹地昂首笑道:“奶奶這話錯了,咱們從來都不是可以隨意舍棄的‘車’,咱們是長房的命根子,是太太身邊不可或缺的大將!您想想看,二少爺年幼,要娶親少說也要等上五六年,二房三房的大少爺卻必定會在近兩年里成家立業(yè)……太太身邊能用的人只有咱們,她又豈有自斷臂膀的道理?奴婢敢以性命擔保,只要咱們跟太太站在一條船上,太太必定會保咱們周全!”
“你簡直瘋了!天真、愚昧、不可理喻!”新蕊給出了這樣的評價。
柳清竹深吸一口氣,看向沉默不語的鵲兒:“你說呢?”
鵲兒的眼睛閃了閃,半晌才低下頭道:“初荷的辦法不甚穩(wěn)妥,但……似乎也不無道理……”
這個答案,比初荷迥異尋常的計策更讓柳清竹感到意外。
看著眼前神態(tài)各異的幾個女孩子,柳清竹心下禁有些發(fā)慌:屋子里的這些丫頭, 一向是跟著她低眉順眼慣了的,如今拿到府中的對牌才幾天,為什么立刻就變了樣?難道當真是“一朝權(quán)在手,便把令來行”嗎?可是在她看來,這樣莽撞的變化,無異于自尋死路!
鵲兒鑒貌辨色,已猜到她心中所想:“奶奶性情剛正,必不肯走這樣的旁門左道,寧可咱們辛苦些罷了!蕓香,你去查查咱們的私賬,看能挪出多少銀子來,若是不夠用,再看看庫房里有沒有什么用不到的東西,交給阿宏到當鋪里去變賣一些……”
見蕓香點頭應(yīng)下,柳清竹欣慰地松了一口氣,忽然又道:“不,阿宏不行,此事還是交給傾墨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