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秋的話語在沈青薔的耳邊一遍一遍的回蕩著,她的目光漸漸的變得空靈而陰狠,只是一直都沒有說話。
身邊的婢女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看著,聽見剪秋說道:“娘娘,奴婢聽說昨天深夜皇上去了緋煙宮,一直到今日上朝時才離開,恐怕是容嬪娘娘向皇上求情了。”
剪秋的話語說完,沈青薔并未有任何的寬慰,塵世間,要數(shù)自欺欺人最難了。
良久良久之后,手中的那一盞茶都已經(jīng)涼了,她緩緩的端了起來,大口的就灌了進(jìn)去,剪秋蹙眉:“娘娘,茶涼了,喝多了會傷身子的。”
“人心也猶如這茶,一會兒的功夫就涼了,涼的茶還依舊能夠喝,只是不好,而涼了的人心,什么都不會有。”她的話很輕很輕,就像是漂浮的羽毛落在了心尖上,似癢非癢,讓人有些想要抓心腦肺的感覺,可是總找不對位置。
剪秋欲要開口安慰,可話語總是難以說道心口,話還沒有說出來,就聽沈青薔說道:“本宮累了,扶本宮去歇息,今日里任何人都不見。”
“是,娘娘。”
剪秋扶著她緩緩的朝內(nèi)閣的床鸞走去,看著她安穩(wěn)的躺下去,剪秋捏了捏被角,見沈青薔已經(jīng)緊閉著的眼睛,她緩緩的退了出來,放下了簾帳。
“若是一個時辰之后本宮還沒有醒的話,記得喊醒本宮。”
剪秋頓了頓腳:“是,娘娘。”
“出去吧。”沈青薔的說完,剪秋微微蹙眉,以前都是她睡著了,剪秋坐在邊上等著,因?yàn)樗饋淼臅r候總要有人伺候。
“是,娘娘,奴婢就在門外。”剪秋說完慢慢的退了出來,外面的宮婢都在小聲的討論著什么,剪秋慢步靠近,聽見她們正在討論的就是那個被帶出來的掖庭之女。
“你們聽說了沒?”
“什么?”
“我剛才去御膳房那邊,都傳開了,陛下是太子的時候去過一次天牢,當(dāng)時的太子妃入獄是陛下去接出來的,聽說他們感情很好的,陛下抱著她從天牢就抱著回了太子府,而掖庭的那個宮女聽說和曾經(jīng)太子妃很像。”一個穿著藍(lán)衣的宮女細(xì)聲細(xì)語的說道。
剪秋她是沈青薔從沈家?guī)нM(jìn)來的人,她當(dāng)然清楚當(dāng)年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太子妃沈畫樓,她當(dāng)然是見過的,若不是跟了沈青薔,在她的記憶中,沈畫樓冷清的人,而她習(xí)慣了熱鬧,對沈畫樓也喜歡不起來。
就如每到逢年過節(jié),沈畫樓身邊伺候的人都是可以和她同桌用膳的,她對身邊的人很好,好得讓她心生嫉妒,伺候主子就要忠心,這是為人的道理。
她跟隨著沈青薔在太子府住過,那年中秋節(jié),東赫外出巡視了,都沒有趕回來,沈青薔平日里也只是好為了和東赫在一起才去太子府,如今東赫不在,她自然是要回到沈府,而沈畫樓是一個為了嫁給東赫,和沈家斷絕一切關(guān)系的人,自然回不去,也不能夠回去。
原本冷冷清清的太子府,沈畫樓帶著那些下人剪紙花布置,她在那廚房后面教那些下人怎么做月餅,出鍋了之后熱騰騰的就大家都吃了起來,那個時候沈青薔還沒有回去,因?yàn)樗氲戎瑬|赫說不定一下子就回來了。
可是等到黃昏天都快黑了東赫也沒有回來。
經(jīng)過沈畫樓那邊,沈畫樓喊她一起過去吃,那個時候礙于面上,她過去了,卻是忍不住心中的煎熬,在背后沈青薔知道一定會對她嚴(yán)懲的。
在這個府中,她對所有的人都親和有加,她深知沈青薔和東赫在一起的事情,而沈畫樓被蒙在鼓中,永遠(yuǎn)都高高在上,永遠(yuǎn)都笑顏如花,不論怎么看,她就算是坐在輪椅上,也不影響她的美。
有一種人,看著高貴,但是冷漠;有一種人,就如沈畫樓一樣,你明明覺得她就像是天人一般的讓你心生敬畏和距離,但是偏偏她一笑,你都心都會覺得暖,然后忘記了那人其實(shí)你并不可多接觸。
沈畫樓望著她,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慮,便讓下人給她拿了幾個,沈畫樓的眼神很清澈,有一種穿透人心的魔力,讓她不敢直視。
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她全部看穿了。
如今今非昔比,沈青薔成為了皇后,她也成為了沈青薔身邊的大宮女,而這皇宮之中,這帝王之家,那個當(dāng)年背棄了沈畫樓,對皇后娘娘許了無數(shù)山盟海誓的東赫,也是今非昔比,身邊美人無數(shù),再也不是只愛一個人的男人。
那個時候他是不受寵的太子殿下,沈畫樓為他東奔西走。
如今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當(dāng)年那推著輪椅帶著巧舌如簧的女子,早已不見了蹤影。
剪秋在發(fā)呆,而那邊的幾個宮女還在討論。
“可能是容嬪娘娘求情了,陛下那么寵著容嬪,如今又懷了身孕。”
“我覺得.......”
話語還沒有說完,就被剪秋打斷:“很閑嗎?都在這兒嚼舌根!是不是都覺得自己有很多個腦袋?還是想著你進(jìn)天牢陛下也能夠把你帶出來,別奢望了,你們也只是亂棍打死的命,包括我!”
“奴婢見過剪秋姑姑。”
“以后再讓我聽到在背后議論這些不該你們議論的,絕不輕饒!”
“是,奴婢知道了。”
“都下去干活吧,娘娘睡下了,別太大動靜影響了娘娘休息。”末了剪秋還多了一句嘴交代道。
“是。”
隨后一群聚在院中的婢女都紛紛的散去,大家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這宮中女人多,是非多,無數(shù)的秘事都能夠挑起她們的好奇心。
可是她們卻不懂,知道這些事情,只會讓他們死的更快而已,在這深宮大院內(nèi),需要的只是不聞不問不知,要學(xué)會做一個瞎子聾子。
東赫把沈畫樓帶出來直接帶著去了政務(wù)殿。
政務(wù)殿的案幾之上,還擺放著那本古人棋譜,沈畫樓的目光漸漸的變深,那個古棋譜還是她在外得到了,回來之后送給了東赫,他甚是喜歡,每日閑暇之時,兩人總是會坐下來對弈一番,畫樓下棋也是不凡,兩人你爭我多,廝殺得厲害,但是每每到最后東赫都會開懷而笑,那些不愉快的,艱難的日子,都是這么過來的。
可是如今,他把那本棋譜放在那么顯眼的地方,卻是莫大的諷刺。
東赫回眸見到了畫樓的目光,隱隱蹙眉:“喜歡?”
畫樓收回了目光,點(diǎn)了點(diǎn)頭,眼中還帶著欣喜。
東赫苦澀的一笑:“你知道那是什么。”
“古棋譜。”畫樓一語道出,讓東赫微微一滯。
“可惜朕也喜歡。”東赫說完,畫樓笑了:“看得出來,只是這么舊了,想必陛下已經(jīng)將里面的一切都已經(jīng)銘記于心了。”
“君子不奪人所愛。”東赫的話語漫不經(jīng)心,深邃黑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可是依奴婢看,贈陛下這本古棋譜的人,定是真心愛著陛下的人。”畫樓總是忍不住心中的話,每一次都和東赫的底線擦肩而過,她還依舊裝作不知。
東赫還沒有說話,卻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那是當(dāng)然,當(dāng)時那個故人本王用整個安王府給她換這一本棋譜她都不換,還放狗咬傷了本王。”
話語是從外面?zhèn)鬟M(jìn)來的,沒有任何人通傳,就輕松進(jìn)殿出殿,除了東華,還能有誰?
畫樓斂了斂神色,退到東赫的身后。
東赫聽到了聲音,緩緩的轉(zhuǎn)身,看到東華慢條斯理的從殿外緩緩的走了進(jìn)來,這兒可是政務(wù)殿,可不是誰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也不是菜市場,你可以隨心情偶爾來逛逛的地方!
東華穿著一身紫色的錦袍,看起來更加的賞心悅目,烏黑茂密的頭發(fā)被金冠高高挽起,一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細(xì)長的桃花眼,充滿了多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jìn)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適中的薄唇這時卻漾著另人目眩的笑容。
這種笑容,像極了狐貍的臉。
“皇叔不是在府中養(yǎng)傷嗎?怎么得空入宮了?”東赫的話語淡漠陰冷,只要是碰到東華,東赫全身都充滿了戾氣,就像是形成了一種慣性一樣。
如今的東赫已是皇帝,可是這才剛剛登基,一切根基不穩(wěn),他最忌憚的還是這個說是即將不久于人世的皇叔!
“養(yǎng)傷也要出來散散步,這樣有利于養(yǎng)好心疾,這才想起竟是多日未入宮了,便就來了。”畫樓聽著他的話,微微蹙眉,還是如同當(dāng)年一樣,有過之而無不及。
散步,說得就像是你家的后花園一樣。
東赫還沒有回話,只見東華已經(jīng)大步邁了過來,盯著畫樓細(xì)細(xì)的瞧著,并不把東赫放在眼中。
畫樓朝他福了福身子:“奴婢千姬參見安王爺。”
東華沒有說話,卻是伸出了纖細(xì)白皙的手指輕輕的抬起了她的下顎,隨后目光緊聚,臉色大變:“你是誰?”
畫樓的目光立刻就飄向了東赫,東赫也是臉色鐵青,抿著薄唇,似乎是隱忍著怒氣。
她只感覺到一場不見血光的硝煙已經(jīng)開始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