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臉痛恨幾乎要吃人的模樣,四名衙差幾乎都拉不住她,亭子邊兒上的花盆被她踢的東倒西歪亂七八糟。不大一會兒工夫,國公府的丫鬟和家丁幾乎都圍了過來,驚愕的看著他們。
在國公府的花園里鬧成這個樣子,衙差們尷尬的快哭了,生拉硬拽的拖著楚云微離開,楚云微猶自氣怒,一邊往外走一邊還叫罵不止。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如此欺辱朝廷命官!王法何在,天理何存!士可殺不可辱……”
一眾關注著楚云微奉命調查寧綦縱仆行兇一案的人們,很快都得知了這一幕,探花郎叫罵不止的被手下拉出了國公府,看來,寧綦表面上一副對此無所謂的態(tài)度,實際上還是不悅的。
得罪了輔國公,大出風頭的探花郎,可有好戲看了。
而事件的主角楚云微,被衙差拉出了輔國公府之后仍舊羞憤交加的叫罵不休,幾名衙差都暗暗為她捏一把冷汗。
“魏大人,言多必失?。≥o國公要是追究起來,吃虧的可是您吶!”
楚云微一愣,停住了腳步,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你說的對,我堂堂朝廷命官,還有案件要查,為什么要把時間浪費在一個人渣身上?”
衙差們一愣。
“走吧,我們去查查那個杜子成,看看人渣國公為什么要殺他。”
她抬步往前走去,自言自語道,“杜子成杜子成,怎么聽都像是肚子疼。他爹怎么會給他取了這么個可愛的名字。”
四名衙差齊齊抽抽嘴角,跟了上去。
“魏大人,您已經(jīng)查清楚的確是輔國公縱仆行兇了么?”
楚云微停住腳步,轉過身來背著手,嚴肅道,“查案不能只問所以然,更要問其所以然,才能真正掌握事情的來龍去脈,懂了么?”
衙差們訥訥點頭。
“很好!”楚云微微笑,“杜子成既然是在春風得意樓被打死的,我們便去拜訪一下春風嬤嬤。”
杜子成是太一城的名人,四名衙差對他也早都如雷貫耳,一路上給洛云霜普及了很多基本狀況。
總結起來,寧綦說的沒錯,那就是個仗勢欺人強搶民女的紈绔惡少。
“喲,這不是小魏大人么?小魏大人可是咱們大寧朝少見的青年才俊啊,快請快請!”
春風嬤嬤笑出一臉菊花褶子,扭著水桶腰親自將楚云微一行人請了進去。
“小魏大人這時候來,可不是來喝酒的吧?”
楚云微笑瞇瞇的摸了摸春風嬤嬤的手,笑的一臉膩歪。
“嬤嬤真是好眼力,我有點事兒想勞煩嬤嬤,這可是我新官上任第一件差事,能不能開門紅可全靠嬤嬤了。”
話落,春風嬤嬤的袖子里,已經(jīng)塞進了一錠雪花銀。
春風嬤嬤一掂銀子的重量,笑的見牙不見眼,沾滿了香粉的帕子一拂,撲了楚云微一臉。
“小魏大人做事兒地道爽快,嬤嬤喜歡!其實咱們之間哪兒用得著這么客氣呀?”
她一臉誠懇的拍拍露出大半的胸口,“有事兒你盡管開口,但凡嬤嬤知道的,定不瞞你!”
春風嬤嬤是個明白人,楚云微燦爛一笑,“嬤嬤這么說,我可真感激不盡了!嬤嬤,府尹公子死的那天晚上,哪個姐姐在場?”
春風嬤嬤愣了愣,隨即了然,原來楚云微要查的是這個案子,她睇了那幾個衙差一眼,湊在楚云微的耳朵上,壓低了聲音道,“小魏大人,查這個案子,你可得當心?。∪羰堑米锪溯o國公……”
楚云微微哂,裴止的“好名聲”還真是盡人皆知。
“多謝嬤嬤提醒,不過,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圣上有命,我身為臣子也只得遵從不是?嬤嬤若果真疼我,就幫我查明的此案,可使得?”
春風嬤嬤笑點了下楚云微的額頭,笑道,“小魏大人就是會說話,這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那晚正是飄飄伺候著國公爺在雅閣聽曲兒。杜公子帶了個姑娘家來,小魏大人你也知道,咱們這樓里,是男人的銷魂窟,來個女人算咋回事兒?杜公子就與龜公起了爭執(zhí),我一看是他,咱們開門做生意也不過混口飯吃,哪兒惹得起這位呀!我就讓他上樓去了,還數(shù)落了龜公一頓,可龜公說,杜公子帶的那姑娘像不是自愿的。我一聽這是什么事兒?咱春風得意樓打開張到現(xiàn)在,可從沒干過那逼良為娼的事兒,樓里的姑娘沒一個不是自愿的。杜公子風流快活不打緊兒,可不能讓他壞了咱春風得意樓的規(guī)矩。我正尋思著是不是叫人上去看看呢,樓上就出事兒了。”
楚云微一聽,這春風嬤嬤說話有意思,感情她覺得樓里的姑娘們心甘情愿干這個,還挺值得驕傲。
她笑了一下,“嬤嬤,樓上具體咋回事兒?”
“杜公子每次來,都要那間‘海棠嬌’,這次也是,‘海棠嬌’就在雅閣邊兒上,他帶來的那姑娘果真不是自愿的,沒多大工夫就跑出來了,衣衫不整的闖入了雅閣,杜公子隨后追了進去,再出來就是橫著的了。雅閣里到底咋回事兒,我問了幾次,飄飄不肯說,想是被嚇著了,我把她叫來,你們聊聊。”
春風嬤嬤轉頭叫人去請柳飄飄,楚云微卻又問道,“嬤嬤,那姑娘呢,后來怎么樣了?”
“那姑娘?”春風嬤嬤一愣,好一會才想起來,“哦,國公爺派人將她送回去了呀,再后來,我可不清楚了。”
“魏大人。”
一把嬌柔入骨的嗓音撞入耳中,饒是楚云微身為女人,也不禁覺得身子酥了酥,抬眸瞧見她那柔婉的絕艷中帶著濃濃憂傷的容顏,楚云微這才想起太一城中對她容貌的形容:絕色柳飄飄。
同來的幾名衙差已經(jīng)看直了眼。目瞪口呆、眼歪口斜、涕泣橫流……
美人果然是最具殺傷力的武器。
這等紅顏溫柔,不知要折斷了多少英雄腰?。?/p>
她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或許只有這等絕色美人,才正正與寧綦那個風流變態(tài)相配?
驚艷了一瞬,楚云微終于問到了正題上。
“飄飄姑娘可否告訴我,杜子成死的那一晚,雅閣里究竟發(fā)生了何事?”
柳飄飄抬眸,憂傷的望了楚云微一眼,若她沒看錯,那眼神里竟帶著濃濃的譴責。
譴責?
“你是來查國公的,我說的話,你也不會相信,又何必來問?”她極憂傷的嘆一口氣,遞給楚云微一頁紙,“她才是你要找的人。”
美人輕飄飄的來,又輕飄飄的走,楚云微直到走出了春風得意樓,被將要日暮的陽光一曬,方才一個激靈還了魂,挨個踢一腳還沉浸在對美人芳容的巨大驚艷當中的衙差們,“走走走,去找那天晚上的姑娘。”
顯然美人的美對衙差們的震撼太大,默默走了好半晌也無人說話,楚云微失笑“飄飄姑娘就這么美?讓你們魂兒都丟了?”
四人想了想,齊齊搖頭嘆息一聲,“憂傷。”
楚云微腳下一頓,錯愕的望著他們,你們幾個光著膀子劃拳拼酒的大老粗,懂什么叫憂傷???
眼珠兒一轉,楚云微抬手,一人賞他們腦門上一個爆栗,還沒等幾人反應過來,她率先抖了抖肩膀大步邁開,“哥兒幾個再憂下去,可就真?zhèn)玻?rdquo;
被裴止救下的姑娘是街市上賣燒餅的張伯的女兒張巧云,她顯然是被嚇壞了。楚云微找到她,先是細心的安撫了許久,才問明白了那晚發(fā)生的事情。
杜子成早就垂涎張巧云的美貌,那日喝多了酒,便強行帶著張巧云去了春風得意樓,意圖不軌。她強行掙扎逃了出來,誤闖了裴止與柳飄飄所在的雅閣,被裴止的護衛(wèi)攔住,隨后杜子成追了進去,與侍衛(wèi)起了爭執(zhí),在裴止面前拔刀示威,被當場格殺。
第二日早朝,楚云微便將調查結果寫成奏章,上報了楚文帝。
接過奏章,楚文帝的臉色越來越沉,最后“啪”一聲扔在了御案上,怒道,“好個杜飛榮,教出如此惡形惡狀之子,早該一刀殺了!”
楚文帝冷哼一聲,“仗著個當府尹的爹,就敢不將我大楚的律法放在眼里,朕最厭惡的就是這樣的紈绔子弟!不思報效國家,整日斗雞走狗欺男霸女,不如早早殺了重新投胎去!”
百官噤若寒蟬,都深深的埋下了頭,生怕皇帝的怒火燒到自己身上。
“杜飛榮教子無方,罰俸一年!”楚文帝憤怒的氣喘吁吁,好半天才沉靜了些,“這事輔國公做的對!往后再看見這等不學無術的紈绔,一概都給朕殺了!”
百官更是大驚,原以為皇上讓人調查裴止,是對他的信任動搖了,可現(xiàn)在看來,輔國公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依舊無可撼動?。?/p>
“皇上圣明。”裴止依舊懶洋洋的,站起身對著皇上拱拱手,算是行禮。整個大寧朝,怕是也只有他敢在楚文帝面前如此無禮了。
“裴止,你可得謝謝魏大人,是她還了你的清白??!日后同朝為官,你們倆也相互扶持。”
楚文帝的聲音緩和了下來,但裴止卻顯然不領情,冷哼了一聲,看都不看楚云微一眼。
裴止這樣當眾拂他的臉面,楚文帝心中微怒,正要說話,忽然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
“啟稟皇上,微臣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