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唯恐天下不亂

一連幾日,素月都會準時給她送藥過來。

一碗碗草藥喝下去,病情沒什么起色,卻也并沒有一命嗚呼,顯然那太醫(yī)說不治病就不治病,真真是言而有信;皇后也并沒有仁慈地賞她一碗鶴頂紅,這讓夜寒煙難免感到稍稍有一點失望。

但這幾天素月的神色總有些奇怪。她本來性情隨和,對夜寒煙多有照顧,但如今竟然變得沉默寡言,時常半晌不說一句話,真到非說不可時,也總是言簡意賅,半句玩笑話也不肯說了。

夜寒煙知道外面一定發(fā)生了一些事情,也許有人囑咐過她不許多說話,但究竟有什么事情需要瞞著她,她卻又猜不透。

直到這一天,她這里來了一位了不起的不速之客。

夜寒煙掙扎著坐起身來,來人忙取過一個靠枕替她墊在背后。夜寒煙早已經(jīng)放肆到底,索性坦然受了,口中笑道:“二殿下平生第一次來這種下人住的地方吧?”

祁諾潯對她的放肆絲毫不以為意,溫和地笑道:“聽說你病了,我很擔心。本來你是因為我才到昭華宮來當差的,若是過得不好,豈不是我坑了你?”

他說得十分認真,夜寒煙的玩笑便開不下去,忽然感到心中有些慌亂,竟不敢抬頭看他的臉。

祁諾潯見她不語,遲疑良久才輕嘆了一聲:“本來指望你能來永和宮幫我,誰料我到底沒福,好容易看上一個人,連母后也要跟我搶。”

夜寒煙心中一顫,明知他這話不是那個意思,還是不由自主地臉紅了起來,囁嚅半晌才勉強裝作若無其事地說:“你背后說娘娘的壞話,就沒有一點心虛嗎?”

祁諾潯正色說道:“便是當著母后的面,我也敢這么說。何況你這個地方經(jīng)年也沒人過來,你便跟人說我來過,別人也只會當你是瘋了,又有誰會相信我在你這里說了大逆不道的話?”

夜寒煙避開他的目光,神色尷尬:“我笨得很,昭華宮端茶遞水的差事都做不好,還說什么幫你不幫你,你就不怕我把事情給你搞得一團糟嗎?你看,現(xiàn)如今皇后娘娘都不敢用我了,怕我把什么事都搞砸,只好下了一道旨吩咐我在屋里生病!估計這會兒娘娘心里正后悔,不知道怎生想個法子把我再送回永巷去呢!”

祁諾潯聞言微微一笑,認真地安慰道:“母后并不是后悔把你提上來,只是近來宮里出了些事情,所以讓你在屋里先躲幾天,等事情過去了,你再出來也是一樣。”

“真的嗎?出了什么事情啊?”夜寒煙不只是哪里來的力氣,忽然坐直了身子,饒有興致地問道。

在屋子里悶了這么多天,不用當差也不能見人,她覺得自己都快要發(fā)霉了,此刻聽見有事,她竟產(chǎn)生了一種唯恐天下不亂的興奮。

祁諾潯起身幫她把剛剛碰掉了的枕頭撿起來放好,神色十分無奈:“從前我只當你是個溫文知禮的小姑娘,誰知認識你久了,才發(fā)現(xiàn)你根本就是一個沒大沒小的瘋丫頭!在宮里求生存,誰不知道裝聾作啞才能明哲保身,你倒好,生怕事情找不到你頭上來!”

夜寒煙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卻并沒有打算就此放棄:“我都快要悶死了,你跟我說一說怕什么?你也知道我這里經(jīng)年沒人來,我便是想要說舌頭,也沒人來聽不是?你都好心來看我了,就不能再行行好,給我說說外面的事解解悶嗎?”

祁諾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上這個沒大沒小的丫頭的。他平日待下人并不嚴苛,但身份使然,從來不會有人敢于在他面前放肆。自從遇上了這個小丫頭,好像一切都變了。這個小丫頭除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還算守了一點規(guī)矩之外,此后竟一次放肆過一次,如今越發(fā)半點不把他當主子了!

但他被人恭敬相待已久,如今見這丫頭沒大沒小,心中反倒覺得十分新鮮,不禁更添幾分親近之意。此時見夜寒煙焦急追問,他也知她確實悶壞了,只得避重就輕,淡淡地道:“這宮里年輕美貌的小姑娘太多,母后看了生氣,你知道么?偏你又是個拔尖的,如今你躲著倒好,若是走到前面去,萬一礙了母后的眼,事情可就難辦了。”

夜寒煙知道皇后畢竟年事已高,難免會忌憚宮中這些年輕的女孩子,從前皇帝不在宮中,一切尚都好說,如今卻只怕要嫌兩只眼睛兩只耳朵不夠用了。

想到此處,她忍不住“嗤”地一聲笑了起來。

祁諾潯的神情有些無奈:“你身為昭華宮宮女,非但不肯為母后分憂,反倒如此幸災樂禍,這是為人仆該有的忠心么?”

夜寒煙不甘示弱地笑道:“你身為娘娘親兒,非但不肯為娘娘分憂,反倒背后說三道四,這是為人子該有的孝心么?”

祁諾潯見她當真是半點也不肯饒人,心中也自無奈。就知道這小丫頭是不會示弱的,可是她哪里會知道,以她這樣張揚的性子,在宮中平安度日會有多艱難?這一次母后是當真動了氣,若非祁諾清憑空給她弄出一場病來,以她這樣的模樣性情,怎可能躲得過這一場災難?

看來祁諾清是真的對這個小丫頭上了心,只可惜小丫頭還渾然不知,看來以后的日子,是注定不會太過無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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